大漠孤煙直處,三乘劍氣破雲而來。蔡佳軒手持青竹杖立於劍身上,王嘉馨衣袂翩躚隨於身側,但見遠處鳴沙山如金色臥龍橫陳,月牙泉似碎玉鑲嵌其間,敦煌千佛洞便在這天地斧鑿之處,如蜂巢嵌於崖壁。洞口飛簷鬥拱間,飛天壁畫隱約可見,衣袂翻卷處似有仙樂飄飄。
"夫君,你瞧這壁畫飛天,衣不帶風而自舞,"王嘉馨指尖掠過崖壁,千年礦物顏料在夕陽下泛著幽光,"倒似當年碧玉階前,你拾簪花時,我鬢間流蘇輕顫。"
蔡佳軒低笑,眸中映著壁畫上反彈琵琶的飛天,"彼時隻道是尋常,卻不知今時今日,要在這佛窟之下,見證佛道千年辯機。"說罷,袖中雌雄寒光劍輕鳴,似感應到洞窟內澎湃的道韻。
忽聞天際鶴唳,一道青影踏劍而來。來人長髯及腹,道袍上繡著雲雷紋,背負長劍名曰"太阿",正是青城山劍仙魏長卿。其劍未出鞘,卻有劍氣化作白鶴繞身三匝,方斂於袖中。"蔡小友,王仙子,彆來無恙?"魏長卿長揖及地,目光掃過二人眉心朱砂痣,道:"二位自泰山點化後,可悟得幾分先天玄機?"
"不過是紅塵曆劫人,豈敢言悟。"蔡佳軒還禮,"倒是魏前輩,聽聞你於蜀道斬過九首蛇妖,可曾有礙道心?"
魏長卿撫掌大笑,"斬妖即斬心魔,貧道正欲於此辯會上,請教佛家如何度化心魔。"
話音未落,便見大漠深處駛來一輛牛車,車簾無風自動,露出內裡僧袍半角。牛背之上,赫然刻著"卍"字法印,所過之處,沙礫皆成蓮花狀。車至近前,一位老僧掀簾而下,袈裟上金線繡著二十四諸天,足踏蓮花,正是少林寺達摩院首座曇摩大師。其身後隨著十數位武僧,背負戒刀,卻閉目誦經,身上隱隱有佛光流轉。
"阿彌陀佛,"曇摩合掌,目光如深潭映月,"劍仙論斬心魔,貧僧正欲說"心無掛礙",倒是相得益彰。"
魏長卿挑眉,"和尚倒是快人快語,莫非怕貧道的劍,先斬了你的禪?"
"劍斬肉身易,斬卻心頭癡愛嗔難。"曇摩微笑,轉身望向千佛洞,"菩薩已在蓮花洞等候多時,諸位請。"
眾人隨曇摩步入洞窟,甫一入內,便覺氣息一滯。洞窟穹頂繪著極樂世界,飛天持花散香,八部天龍護法環伺。正中央蓮花座上,端坐著一位菩薩,金身半隱於光影中,左手持淨瓶,右手結無畏印,正是禪宗初祖達摩菩薩化相。其腳下蓮花台旁,擺著兩張蒲團,顯然為辯論雙方所設。
"諸位遠來,貧僧有禮了。"達摩菩薩開口,聲音如洪鐘震耳,卻又清越如梵唄,"今邀佛道兩脈於此,非為爭高下,隻為解眾生惑。魏道長,你既以劍入道,可先說說,何為道?"
魏長卿踏前一步,太阿劍在鞘中輕顫,"道者,太虛之先,寂寥何似?宇宙未生,混沌未分,清濁未判,善惡未萌,萬象未具,一氣存焉。是為先天之道,貧道以劍證之,斬儘塵埃,直指本心。"
達摩菩薩頷首,"道家言"清靜為天下正",然眾生沉淪苦海,若隻圖清靜,誰來度化?貧僧觀貴派常隱於名山大川,獨善其身,卻不知"大隱隱於市",方見真修。"
"非是道家不度人,"魏長卿反駁,"天地有常,萬物自化,強行乾預反違天道。昔年大禹治水,亦是以疏代堵,順乎自然。"
"順乎自然即是道?"曇摩插話,"然則人間疾苦,戰亂頻仍,亦屬自然?若順之,何異於冷眼觀劫?我佛以慈悲為懷,當以無邊願力,救拔眾生於水火。"
蔡佳軒靜聽至此,忽覺洞窟壁畫上的飛天似動了起來,衣袂飄帶間仿佛攜來天風,將眾人話語卷入九霄。王嘉馨輕輕拽了拽他衣袖,以神念傳音:"你瞧那菩薩法相,眉心紅痣竟與你我相同。"
抬眼望去,果見達摩菩薩眉心一點朱砂,與二人覺醒前世記憶時所見無異。蔡佳軒心中微動,忽憶起泰山娘娘點化時所言:"道佛本同源,皆從先天一炁生。"當下向前邁進一步,長揖道:"晚輩有一言,望菩薩與道長海涵。"
達摩菩薩慈目垂視,"小道童,你曾侍太上人教教主老子座下,可悟得《道德經》真意?"
此言一出,魏長卿與曇摩皆驚。原來蔡佳軒覺醒後,雖未廣傳前世身份,然以達摩今日之菩薩境界,早窺破因果。蔡佳軒從容道:"當年老師騎牛過函穀,留下五千言,其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與佛家"因緣和合"之說,看似不同,實則皆論萬法根源。"
魏長卿撫須點頭,"小友此言有理。道生萬物,佛說緣起,皆言世界非憑空而有。"
"然道家重"生",佛家重"滅","蔡佳軒繼續道,"道長以劍斬塵,求的是清淨無染,直達先天;菩薩以戒定慧,求的是滅儘煩惱,證得涅盤。看似南轅北轍,實則如陰陽魚,相生相克。"
曇摩合十讚歎,"善哉,施主能以道觀佛,以佛證道,足見根器非凡。貧僧曾讀《莊子》,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與我佛"諸行無常"竟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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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王嘉馨見辯論漸入佳境,亦上前一步,望向壁畫上的飛天,"諸位請看,這壁畫曆經千年,色彩斑駁,然飛天之姿依舊靈動。道家說"形神俱妙",佛家說"不生不滅",是否都在說這"靈"之一字?"
達摩菩薩微笑,"女菩薩曾為聖人女媧娘娘座下仙女,當知"煉石補天"是有為法,還是無為法?"
王嘉馨眸中泛起漣漪,"當年下界,隻知悲憫蒼生,卻不知強行補天,反違天道。後來方悟,真正的慈悲,是讓眾生自悟自度,而非代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