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卿擊節叫好,"妙哉!這便如同道家"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佛家"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皆在"放下"二字。"
曇摩卻搖頭,"放下談何容易?貧僧在少林寺觀弟子習武,常想,一拳一腳皆是執念,然若無此執念,又如何勘破執念?"
"這便如劍在鞘中與出鞘之彆,"蔡佳軒接口,"劍未出鞘時,是"靜";出鞘斬妖時,是"動"。動靜之間,本無分彆,全在一心。"
達摩菩薩忽然抬手,指尖射出一道金光,於空中幻化出一麵明鏡,"心如明鏡台,佛道皆言要拭去塵埃。然貧道問諸位:塵埃本是鏡中影,還是鏡外客?"
魏長卿沉吟片刻,"以貧道之見,塵埃既在鏡外,亦在鏡中。人心如鏡,外界如塵埃,若欲鏡明,既要掃除外塵,也要勤擦內垢。"
"道長此言,仍是二分法,"曇摩反駁,"我佛說"萬法唯心造",所謂塵埃,不過是心之幻象。若心本無塵,何來擦拭?"
蔡佳軒忽覺眉心朱砂發熱,前世記憶全部覺醒如潮水般湧來:老師曾指著函穀關外黃沙,對他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女媧娘娘則在補天石旁,歎息"世人皆畏生死,卻不知生死本是輪回之鏡"。當下福至心靈,抬手輕揮,青竹杖化作一道綠光,於明鏡前虛畫一圈。
但見鏡中塵埃忽然凝結成字,正是《金剛經》中"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與《道德經》"致虛極,守靜篤"。字跡閃爍間,明鏡轟然碎裂,化作萬千光點,融入壁畫飛天的衣袂之中。
王嘉馨見狀,亦取出九龍劍穗,淩空一甩,穗頭金珠爆發出萬丈光芒,將洞窟照得如同白晝。眾人定睛細看,竟見每一道光影中,都映現出人間百態:有農夫揮汗如雨,有書生挑燈夜讀,有婦人倚門盼歸,有孩童嬉戲追逐。
"諸位請看,"王嘉馨輕聲道,"這些人間煙火,是塵,亦是道。佛道之爭,猶如執鏡觀花,花在鏡中,亦在鏡外。若執念於鏡之清濁,不如破鏡看花,方見真意。"
達摩菩薩撫掌而笑,金身驟然放大,洞穿洞窟頂部,直達天際。眾人抬首,竟見菩薩背後現出千手千眼法相,每一隻手中都握著佛道典籍,腳下蓮花台化作太極圖,陰陽魚旋轉不息。
"善哉!善哉!"菩薩聲音響徹天地,"今日辯會,非為爭勝,隻為點化。道佛本是一源,如同江河歸海,雖路徑不同,終達彼岸。蔡小友、王仙子,你二人曆經紅塵劫數,當知"大愛"不在辯言,而在踐行。"
話音未落,洞窟內光影漸斂,達摩菩薩法相複原,仍端坐於蓮花座上。魏長卿與曇摩相視一笑,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惺惺相惜。
"今日之辯,貧道受益匪淺,"魏長卿向達摩菩薩施禮,"原以為佛家隻知談空,卻不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與道家"有無相生"竟如此契合。"
曇摩亦合十道:"貧僧曾小覷道家"清靜無為",今方知"無為而無不為",正是菩薩行。"
蔡佳軒與王嘉馨並肩而立,望向洞外漸起的沙霧,忽然想起初遇時廣寒門的月光,與此刻大漠的夕陽,竟有幾分相似。王嘉馨輕輕靠在他肩頭,以隻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夫君,你說這佛道之爭,何時能止?"
"當世人不再執念於"爭"時,"蔡佳軒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貼處,朱砂痣隱隱發亮,"就像這飛天壁畫,曆經千年風沙,依然留存在人間。佛道的真意,或許不在辯才無礙,而在默默守護這人間煙火。"
此時,青竹杖忽然自動飛起,於洞窟外沙地上寫下一首偈語:
"菩提非樹鏡非台,道在紅塵不可猜。
佛道本是同源水,共潤人間萬劫灰。"
字跡隨沙風消散時,遠處傳來駝鈴聲聲,一隊商隊正朝著千佛洞走來。商人們臉上雖沾著黃沙,眼中卻有希望之光。蔡佳軒與王嘉馨相視一笑,皆知接下來的路,不是繼續辯道,而是以手中劍、心中道,去守護這亂世中的一點溫暖。
魏長卿收劍入鞘,對曇摩道:"和尚,待你我各自遊曆一番,來年可於華山論道,再續今日之緣?"
曇摩點頭,"善。屆時貧僧當帶《楞伽經》,與道長的《黃庭經》,再辯個三天三夜。"
眾人相視而笑,步出洞窟。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與壁畫上的飛天、經卷中的文字,共同融入這漠漠黃沙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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