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巔，雲海翻湧似萬馬奔騰。三日前八仙擺宴謝過蔡佳軒夫婦解圍之恩，觥籌交錯間呂洞賓獨對蔡佳軒腰間竹杖凝目良久，此刻月白道袍淩風而立，袖中純陽劍嗡鳴欲出，映得他眉間丹砂痣紅若流霞。
"蔡小友可識得此劍？"呂洞賓屈指輕彈劍鞘，龍吟之聲震得遠處蒼鬆枝頭積雪簌簌而落。王嘉馨正於百丈外與何仙姑論道，聞言回首，見夫君負手而立，竹杖斜倚身側，墨發被山風吹得揚起幾縷，倒似謫仙臨世。
蔡佳軒目光落在純陽劍上，見那劍鞘以昆侖寒鐵鑄就，刻著二十八宿星圖，劍鍔處嵌著東海鮫人淚凝成的明珠，映得劍身流轉青芒："曾聞純陽真人仗此劍斬妖除魔，今日得見，果然非凡。"
呂洞賓撫掌而笑，聲如洪鐘："好個識貨的！此劍隨貧道斬過三千業障，今日卻想借小友竹杖一試鋒芒。"說罷袍袖一揮，天地間忽起大霧，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瞬間陰雲密布，鬆濤聲中隱隱傳來金戈鐵馬之音。
蔡佳軒隻覺腳下一空，再睜眼時已身處金碧輝煌的宮殿之內，龍椅之上竟端坐著自己的身影，頭戴十二旒冕旒，身著明黃袞服，階下群臣山呼"萬歲"，殿外宮人捧來金盤，盤中明珠大如鴿卵，珊瑚玉樹流光溢彩。
"陛下，這是西域進貢的夜明璧。"有宦者尖著嗓子跪呈寶物，蔡佳軒袖中竹杖卻突然發燙，他指尖輕觸杖身，忽聞耳畔響起王嘉馨的聲音："夫君可還記得烏衣巷口的冷月？"
話音未落，眼前景象轟然崩塌，明珠玉樹化作滿地落葉，金鑾殿梁柱間爬出藤蔓，不過呼吸間便成斷壁殘垣。蔡佳軒握著竹杖冷笑："純陽真人這招"黃粱美夢"，可瞞不過貧道。"
霧氣再聚，這回卻是陰風慘慘的森羅殿，無數冤魂跪地哭號，牛頭馬麵拖著鎖鏈從暗處走出，判官捧著裝著生死簿的金匣跪地："蔡上仙，陽間尚有百萬冤魂待你超度，可願接了這陰司職司？"
竹杖頂端忽然綻開一朵青蓮，幽光照得鬼差們抱頭鼠竄，蔡佳軒以杖尖挑起生死簿，見那簿上自己的名字旁竟寫著"壽三百六十歲，位列仙班"，卻隨手擲入業火："天道循環自有定數，豈是人能強求？"
火光中呂洞賓現身，撫掌讚道："富貴不淫，權勢不惑，小友道心已具根基。"話鋒一轉，眼中忽然閃過狡黠，"隻是情之一字，最是難破——"
話音未落，霧氣中走出王嘉馨的身影，卻與平日不同，眼尾塗著丹砂，身著胡姬的錦繡短衣，腰間金鈴隨步伐輕響，竟在他麵前跳起了天魔舞。蔡佳軒瞳孔驟縮，見她舞步間衣襟半敞，露出頸間九龍劍穗，那穗子卻滲出鮮血，滴滴答答落在青磚上。
"蔡郎為何還不來娶我？"王嘉馨的聲音帶著媚意，卻又含著泣音，"王氏已滅，我如今隻是個卑賤的樂妓......"
竹杖突然劇烈震動，杖身浮現出當年王嘉馨為他包紮傷口時留下的細小白線，蔡佳軒猛地握住杖身，指尖掐出劍訣："你可知她素日最愛穿月白襦裙，腰間掛一寒光劍劍穗？"劍光閃過，幻象中的女子化作青煙，卻在消散前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霧氣散儘，呂洞賓手中純陽劍已橫在蔡佳軒頸間，劍尖卻並未刺破肌膚，反而折射出七彩光暈。蔡佳軒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身處昆侖山絕頂的試心崖，腳下雲霧翻湧，若跌落便是萬劫不複。
"最後一試，"呂洞賓眼中閃過一絲凝重，"小友可懼生死？"
話音未落，純陽劍化作萬道劍芒，如暴雨般向蔡佳軒襲來。他揮動竹杖，杖影化作層層竹盾，卻見每片竹葉上都映出自己的前世今生：從東晉寒門子弟到得道仙師，從與王嘉馨相遇的碧玉階前到射落雙日的漠北沙漠，樁樁件件皆如過眼雲煙。
當最後一道劍芒抵住心口時，竹杖突然發出龍吟般的清響，杖身竟浮現出老子出關時的青牛虛影。蔡佳軒忽然頓悟，鬆開握住竹杖的手，任由劍芒穿透胸膛——卻見鮮血化作金蓮，托著他緩緩升起，而呂洞賓正含笑收劍，純陽劍上的明珠竟比先前更亮幾分。
"善哉！"呂洞賓撫須長歎，"小友已破"我執"，道心圓滿。這純陽劍三試，你皆以"本心"破之，果然不負泰山碧霞元君娘娘點化。"
蔡佳軒低頭看時，胸前傷口已愈合，竹杖依舊是那根普通竹杖，隻是杖頭多了顆呂洞賓所贈的明珠，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遠處王嘉馨與何仙姑踏雲而來，她發間簪著的，正是當年在廣寒門拾起的那支玉簪。
"方才見純陽真人劍光衝天，"王嘉馨眼中帶著關切，"可是遇到了麻煩？"
呂洞賓哈哈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卷黃庭經："非也非也，隻是與小友論道而已。不過——"他忽然看向東方，隻見雲海中隱隱有金光閃爍，"天庭似乎有變故，聽聞玉帝閉關日久，太白金星近日頻遣仙使下界，小友日後若去天庭，需多加小心。"
蔡佳軒點頭稱謝，將黃庭經收入乾坤袋中。竹杖忽然輕輕顫動，指向西方的玉虛宮方向，那裡隱約傳來鐘磬之聲，似在召喚有緣人。王嘉馨見狀，輕輕挽住他的手臂："看來又有新的機緣了。"
昆侖山風掠過，鬆濤陣陣，仿佛在訴說著天道循環的奧秘。蔡佳軒握著竹杖，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仙宮，心中忽然明了：所謂道心，非是無情，而是以慈悲心看儘世間疾苦，以平常心麵對榮辱生死。他與王嘉馨攜手相視一笑，踏雲而起，竹杖所指之處，正是下一段未知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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