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巔的試心崖下,有一方三丈見方的青玉仙石,石麵光滑如鏡,可照見萬裡雲光。蔡佳軒夫婦與七仙圍坐於此,鐵拐李斜倚石畔,葫蘆嘴兒朝天,琥珀色的仙酒正源源不斷地流出,在石麵上聚成小小酒池,泛著瓊漿特有的熒光。
"呂洞賓那老兒忒不仗義,試完汝道心便躲去玉虛宮下棋,"鐵拐李打了個酒嗝,鐵拐往石上一磕,驚起幾隻銜著露珠的蝴蝶,"倒是咱老李實誠,攜酒來與小友共醉!"說罷屈指一彈,酒池便分成八道細流,各自凝成酒盞,飄到眾人麵前。
王嘉馨輕嗅酒香,隻覺其中混著鬆脂、雲英、千年靈芝的清香,更有一縷說不出的人間煙火氣,忍不住莞爾:"李仙長這酒中,怕不是藏著整個紅塵?"
鐵拐李聞言大笑,聲如洪鐘震得滿山蒼鬆簌簌落針:"女娃子好靈的鼻子!此酒名曰"人間醉",乃采三百六十行的悲歡離合釀成,你且嘗嘗——"他忽然壓低聲音,獨眼眯成縫,"可嘗得出其中酸甜苦辣?"
蔡佳軒端起酒盞,見酒中倒映著自己與王嘉馨在烏衣巷初遇的場景,不禁會心一笑,仰頭飲下。入口時是青石板上的雨腥氣,繼而化作王嘉馨發間的梅花香,最後竟泛起長江渡頭的血腥,喉間卻回甘無窮,仿佛真的走過了一生劫數。
"妙哉!"鐵拐李拍腿叫好,"小友可知,今日咱便要論這"人間煙火"四字。"他用鐵拐戳了戳石麵,酒池中突然浮現出人間景象:黃土高原上,農夫赤著腳在乾裂的土地上播種,汗水滴入塵土瞬間蒸發;江南水鄉,閨中女子對著菱花鏡簪花,忽然聽見遠處征夫的馬蹄聲,簪子"當啷"落地;長安城頭,書生攥著落第的卷子,望著皇榜嗟歎,衣擺被秋風卷得獵獵作響。
王嘉馨指尖輕觸水麵,漣漪中浮現出虎虎的臉——那個被書生拋棄的女鬼王,如今應已轉世投胎。她輕歎一聲:"世人皆困於七情六欲,求不得、愛彆離、怨憎會,究竟何時才能解脫?"
鐵拐李卻搖頭晃腦,又灌了口酒:"女娃子此言差矣!若無這煙火氣,天道何以為天道?你且看——"他鐵拐一揮,畫麵轉至漠北草原,一位老婦人正在帳篷前熬奶茶,孫子跌跌撞撞撲進她懷裡,撞翻了奶罐,祖孫倆卻笑作一團;又轉至蜀道驛站,驛卒頂著暴雨傳遞軍報,摔倒在泥水中,懷中的文書卻用油紙裹得嚴嚴實實;再轉至東海漁村,漁夫們合唱著號子修補漁網,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如同一幅流動的壁畫。
"人間雖苦,卻也有溫情暖意,"鐵拐李忽然正色,獨眼映著酒池中流轉的光影,"就像這杯中酒,若無苦底,哪來回甘?你倆斬妖除魔、度化亡魂,不正是為了讓這煙火氣綿延不絕?"
蔡佳軒點頭沉思,忽見酒池中出現一個身著黃衣的女子,正與一位西域男子相擁而泣。那女子容貌秀麗,眉間卻有一縷仙氣,男子則戴著胡商的氈帽,腰間掛著翡翠彎刀。他心中一動,想起呂洞賓曾提及天庭變故,莫非與此女有關?
鐵拐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哈哈大笑,往石後一躺,竟打起了呼嚕。酒池中的畫麵瞬間消散,唯有那黃衣女子的玉佩掉落在地,發出清越的響聲。王嘉馨拾起玉佩,見上麵刻著"瑤池"二字,正要細問,卻見鐵拐李的葫蘆滾到腳邊,葫蘆口流出的酒在石上寫成一行字:"仙女思凡惹天怒,昆侖山下有奇緣。"
"看來又有新的劫數了,"蔡佳軒望著東方漸亮的天空,昆侖雲海在朝陽下化作金紅色,"李仙長醉臥仙石,卻給咱們指了條明路。"
王嘉馨將玉佩收入袖中,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鸞鳳和鳴之聲,似是從玉虛宮方向傳來。她想起鐵拐李酒中的畫麵,想起那些在苦難中依然堅守的凡人,忽然握住蔡佳軒的手:"無論前方是仙庭還是凡塵,隻要與你同行,便是人間最好的煙火。"
蔡佳軒望著懷中的竹杖,杖頭的明珠正映著天際的朝霞,忽然領悟鐵拐李所言"人間醉"的真意——道心非是遠離紅塵,而是在煙火中修得慈悲。他輕輕揮動竹杖,石麵上的酒漬竟化作千萬隻螢火蟲,飛向昆侖深處,照亮了夜空中尚未墜落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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