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外天，混沌清氣如絹帛鋪展，其間點綴著億萬星鬥，似撒落的碎鑽。無名洞府懸浮於青冥之間，府門以先天八卦為基，門框刻滿蝌蚪文般的天道紋路，門前一對青石獅蹲坐，目含星辰，口銜玉珠，珠中隱隱有山河倒影流轉。七道虹光自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南贍部洲、北俱蘆洲及四海之上彙聚而來，未至便先有威壓彌漫——元始天尊的蓮花輦碾過雲霞，所過之處，雲氣化作白鶴形態，振翅欲飛；太上老君的青牛踏出步步金蓮，每朵金蓮上都有“道”字符號閃爍；女媧娘娘的彩石金冠折射出七彩流光，竟在虛空中織出一道微型星河。
易教教主蔡佳軒立於府前，細長竹杖斜倚肩頭，杖身墨氣時聚時散，隱約可見東海業火淬煉時留下的紋路，如滄桑古樹的年輪。通天教主踏劍而來，三花聚頂之象中，隱約可見截教萬仙圖虛影，青萍劍上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殺伐之氣，竟將周邊清氣染成碧色。他挑眉看向元始天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二人目光相撞，似有火花四濺——當年封神大戰，闡截二教死傷無數，此恨至今未消。
“諸位教主，”蔡佳軒道，細長竹杖輕點地麵，墨氣化作竹簡形態展開，“今日既為封神榜事相聚，便請先定規則。”他話音剛落，元始天尊的玉如意已重重叩在蓮花輦邊緣，發出清越之音：“吾等混元大羅金仙，自當以道論勝負。西方教向來以禪機見長，第一局便由西方接引、準提二位道人設陣，我等破陣如何？”
通天教主聞言，青萍劍劇烈震顫，碧光暴漲三尺：“正合吾意！當年吾擺誅仙陣，被你等四聖聯手破之，今日便要看看西方教的陣圖，可如誅仙陣般玄妙！”他特意將“四聖”二字咬得極重，元始天尊麵皮微沉，卻聽接引道人合掌開口：“善哉善哉。我與準提道友布‘梵音菩薩幻陣’，以三千大道音為刃，以十二因果願為繩，諸位若能勘破心中妄念，踏上蓮台中央，便算破陣。”
言畢，接引道人指尖輕彈金缽，一道金光注入腳下蓮台。蓮台層層展開，如巨輪碾動，每一片蓮葉上都浮現出梵文經咒，最終化作一畝見方的金色法壇，壇中梵文如活物般遊動，每個字都有丈許高下，邊緣泛著青銅古鐘的冷光，竟隱約有“嗡”鳴聲自字中傳出，震得人靈魂欲出。
“請！”準提道人七寶妙樹一揮，法壇四角突然傳來龍吟虎嘯之聲，十二座金色菩薩像自虛空中凝結而成。這些菩薩或執金剛杵，或持蓮花燈，或捧經卷，寶相莊嚴中隱含殺機。每尊菩薩張口，便有一道白光射出，十二道白光交織成網，如金蠶絲般細密，瞬間將七聖困於陣中。
元始天尊見狀，輕喝一聲“開”，頭頂慶雲金燈驟亮，金色燈焰化作千萬朵蓮花，將白光網擋在三尺之外。他撫掌笑道：“通天師弟，當年你那誅仙陣需四件先天至寶方能破之，今日這西方陣，怕不如此難破！”
通天教主卻不答話，隻盯著陣中梵文，瞳孔中倒映著流轉的符文，似在推演陣法玄機。恰在此時，陣中梵音突響，初時如深山流泉，叮咚悅耳，令人身心俱暢；轉瞬便成黃鐘大呂，聲浪如潮，震向蔡佳軒，蔡佳軒揮手間一股白氣便阻擋住；再變時，竟成金戈鐵馬之聲，喊殺聲、哀嚎聲、兵器碰撞聲混作一團，如萬馬奔騰般向他碾壓而來。
隻見易教教主蔡佳軒腦海中突然閃現——廣寒門處，王嘉馨俯身撿簪花，抬頭時眼波流轉，嘴角那抹淺笑比春日桃花更豔；長江渡口，王嘉馨口吐鮮血，卻仍將王氏玉佩擲於塵埃，決絕道“我與蔡郎生死相隨”；北地小城，匈奴大軍屠城，孔雀妖口吞百姓，孩童的哭聲撕心裂肺……種種畫麵如利刃，直插他心魂，喉間湧上腥甜，竟有血水溢出嘴角。
“小心！”通天教主青萍劍橫斬而出，碧色劍光如匹練，將幻象劈開一道裂痕，“此乃‘心魔幻音’，專挑修道者最在意之事攻擊。當年吾截教弟子多因心魔隕落，你需固守靈台清明！”
蔡佳軒猛然驚醒，青竹杖重重頓地，墨氣如瀑布傾瀉，化作《道德經》經文懸浮周身：“‘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爾等幻音，不過鏡花水月，安能亂我道心！”經文金光與梵文相撞，發出金石之音，竟將部分梵文震得粉碎。
接引道人見第一層幻音被破，指尖在金缽上連彈三下，陣中十二菩薩同時開口，誦起《妙法蓮華經》。經文如金色鎖鏈，自菩薩口中飛出，纏繞向七聖足踝。太上老君見狀，低笑一聲“小道爾爾”，拋出風火蒲團。蒲團展開，先天八卦圖旋轉如輪，鎖鏈觸及八卦圖，竟如冰雪遇火般消融，隻留下縷縷青煙。
“西方教果然擅長因果之道，”老君輕撫青牛犄角，“以眾生執念為鏈，卻不知我太清一脈，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準提道人微笑搖頭：“老君此言差矣。天地之間，豈有無因之果？便如你當年化胡為佛，傳下沙門之道，此等大因果，又怎能說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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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元始天尊麵色驟冷，當年老子化胡之事，雖助西方教大興，卻也讓闡教氣運受損，此乃他心中刺。通天教主趁機大喝一聲，青萍劍化作萬千劍影，如暴雨梨花般向蓮台席卷而去，所過之處，空間竟泛起漣漪，似被劍氣撕裂。
準提道人七寶妙樹輕搖，萬千寶光噴湧而出，每一道寶光都化作蓮花、寶瓶、法輪等形象，迎向劍光。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青萍劍鳴聲中竟帶了幾分哀婉，通天教主麵色微變——此劍隨他征戰無數，今日竟遇敵手！
蔡佳軒趁勢揮動青竹杖，墨氣化作如椽大筆，在虛空中書寫天道真言。每寫一字，便有金色雷霆自九霄落下，與梵文相撞，激起漫天光雨。接引道人見狀，雙手結印，法壇中央升起一朵十二品金蓮，花瓣上刻滿無量梵文，每字都如須彌山般沉重，壓得虛空嗡嗡作響：“易教教主，你以人間文字書天道，卻不知‘所言者極粗也’？我這金蓮上的梵文，才是鴻蒙初開時便存在的先天真意！”
蔡佳軒卻大笑搖頭，青竹杖在空中劃出一個太極圖：“文字不過筏舟，渡人至彼岸便罷。大道本無相，豈在文字間？你這金蓮雖妙，卻執著於‘相’，反成桎梏！”墨氣所化太極圖轟然展開，陰陽魚緩緩轉動，竟將金蓮上的梵文儘數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流動的陰陽二氣，將金蓮籠罩其中。
通天教主見狀，撫掌大笑：“好個‘萬法歸一’！當年吾截教收妖怪、凡人、仙人，不拘出身，今日你易教融佛道、彙中西，不分彼此，正合吾截教‘有教無類’之旨！”說罷，青萍劍與青竹杖相觸，碧光與墨氣交融，化作一道七彩虹橋，橋身刻滿道紋與梵文，竟隱隱有和諧共生之意，直抵蓮台頂端。
元始天尊見二人聯手破陣，心中暗驚，玉如意一指，祭出聚仙旗。旗麵展開，上書“奉天承運”四個大字，灑下萬道霞光，竟如千萬把金刀，劈向虹橋。虹橋劇烈震顫，幾欲斷裂，蔡佳軒與通天教主同時一指點出，數道金光蹦出，虹橋恢複原樣。
“元始老弟，”太上老君搖頭歎息，拋出金剛琢，“今日乃論道，非是爭鬥。你這般執念，豈合‘清靜無為’之道？”金剛琢如飛輪旋轉，套住聚仙旗，輕輕一拉，霞光儘散，聚仙旗竟如被抽去筋骨般軟塌下來。
就在此時，接引道人雙手合十，蓮台緩緩降下，十二菩薩像化作金光融入法壇：“善哉善哉。易教教主與通天教主聯手破陣，雖未登蓮台，卻已勘破‘相’之執念；老君、元始二位教主守住本心，亦算圓滿。依貧僧之見，第一局便作平局如何？”
女媧娘娘自始至終靜立一旁，此時輕揮衣袖，法壇四周的梵文紛紛消散，化作點點熒光融入天地：“平局便平局。隻是這封神榜事，關乎天下蒼生，諸位需慎之又慎。”她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蔡佳軒身上，似有深意。
通天教主收了青萍劍，碧光內斂，眼中卻有戰意熊熊：“第二局，便由我與易教教主擺陣。當年吾誅仙陣被破，今日便要再擺一陣，領教諸位高招！”
蔡佳軒點頭同意，心中卻思緒翻湧：封神榜之爭，表麵是聖人門下弟子之爭，實則是道統之爭、因果之爭。今日與通天教主聯手，看似巧合，卻不知是天道推動，還是劫數使然？他望向遠處星河流轉，青竹杖上墨氣再次化作竹簡，卻始終寫不出一個字——大道無形，果真是難以捉摸啊。
七聖各自歸位，元始天尊駕著蓮花輦行至太上老君身旁，袖中飛出一道金光，化作傳音符：“二弟，通天與易教聯手，其勢已成。若讓他們在封神榜事上占優，我闡教弟子怕是要多遭劫難。需早做打算。”
老君輕撫青牛，目光望向三十三天外：“天道自有定數，強求不得。你看那易教教主，以人間文字證道，竟能與西方梵文、玄門道法並列，此乃‘三才合一’之兆。或許，這封神榜，便是要破了舊規，立一新局呢。”
女媧娘娘站在雲端，望著下方紅塵世界，輕聲歎息。她袖中跌落一滴清淚，化作一顆明珠，墜入南贍部洲——那裡正有一嬰兒啼哭落地。“當年造人時，隻望他們安樂，卻不想今日要定他們的生死。”她搖頭苦笑，“罷了，且看這棋局，如何下吧……”
接引道人與準提道人並肩而立，蓮台緩緩轉動：“師兄，這易教教主果然不凡，竟能勘破‘相’之執念。或許，我西方教與玄門的因果，今日要做個了斷了。”
“善哉，”接引道人望向無名洞府，“萬法歸宗，終有其道。且看第二局，他們能擺出何等陣圖吧……”
話音未落，七道虹光各自散去，三十三天外天重歸平靜，唯有無名洞府前的青石獅，依舊目含星辰，見證著這一場驚天賭約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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