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並不知道青月要帶他去見誰,更不知那人與自己有何淵源。
直至飛輦破雲而出,眼前赫然浮現一座孤峭入雲的山峰,如一筆濃墨揮就於蒼青天際。
他才驀地怔住,來時雲海茫茫,何曾有過這樣一座直插霄漢的奇峰?
他不由望向青月,眼中帶著詢問。青月手中那隻青色羅盤正流轉著瑩瑩光芒。
如呼吸般明滅,飛輦隨之緩緩降下,朝向那座神秘山峰沉去。
“是教主的一位故人想見你。”
青月輕聲解釋,話音頓了頓,又補充道:
“她也是我的……阿娘。”
白慕眉梢微動,心中迷霧更濃,卻隻點了點頭。
看來通靈城這盤棋,遠非表麵所見那般簡單。
連鐘離那般人物,恐怕也未能窺得全貌。
就在這時,許妙兒輕輕拉住他的衣袖,低聲在他耳邊說:
“早先聽娘提起過,她在通靈城有一位故交,似是……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
而且還是青月的阿娘?
白慕隻覺得腦中嗡鳴,諸般線索交錯雜亂,理不出頭緒。
靈域中人關係盤根錯節,果真不是他能輕易琢磨透的。
青月略帶訝異地瞥了許妙兒一眼,旋即恢複如常,隻淡淡道:
“通靈城地處特殊,而她……更與癸域有所牽扯。
其中因果複雜,非三言兩語能說清。”
“待見到她,你自會明白。”
白慕頷首不語。既然已至他人山門,豈有不見之理?
墨色飛輦無聲沒入山巒之間,峰外流雲如被無形之手拂散,旋即又被更濃的雲霧吞沒,整座山峰霎時隱去蹤跡。
“原來整座山皆藏在陣法之中,怪不得來時未曾得見。”白慕心中暗忖。
飛輦停穩,幾人相繼走下。出乎白慕意料,眼前並無瓊樓玉宇、亭台宮闕,唯見一座小巧雅致的亭子孤懸於崖邊,仿佛天地間唯一靜謐的注腳。
亭中坐著一位白衣女子,正垂眸望著麵前的青石茶桌。她並未抬頭,卻已知曉來人,空靈的嗓音隨風拂來:
“來了。”
白慕與青月對視一眼,按下心中萬千思緒,舉步向前。
“晚輩白慕,見過前輩。”他執禮恭敬。
——既然是母親舊識,稱一聲“前輩”總該無誤。
女子終於抬眼,眸若清泉映月,唇邊似含一縷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名塗山月。
關於你,關於許多事……想必你已知道一些。”
她聲音清冷澄澈,入耳分外悅耳,可白慕卻聽得一頭霧水。
他知道?他知道什麼?
塗山,竟是塗山氏?
更何況這位還是與母親同輩的人物——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同他打啞謎?
白慕心中苦笑,隻覺自己仿佛陷進了一張無形羅網,每一步都被人預先安排,卻偏生摸不清網線的來龍去脈。
塗山月指尖輕叩青石桌麵,茶盞中清茗無風自動,漾開細密漣漪。
“坐。”
她隻說一字。
白慕依言落座,青月與許妙兒靜立亭外,雲霧繚繞間,身影有些模糊。
亭內隻剩他與這位塗山氏的前輩對坐,石桌冰涼的溫度透過衣料滲入肌膚。
“你很像她。”
塗山月忽然道,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一瞬,似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尤其是這雙眼睛,固執,清亮,不肯輕易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