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還是那年第一次跟著師父禾穀走進天機樓。
師父依稀還是年輕的模樣,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頭,接著遞來一把小小的鋒利匕首。
“你無父無母,無牽無掛,與其在世間成為乞丐,不若來做一把利刃。”
利刃……
夢中場景如水波蕩漾,漣漪散去,仿佛又是年幼時刻苦鑽研武藝的謝晚寧,滿臉的血跡混著泥濘,在暴雨中如淚般滴落在鞋尖。
謝晚寧顫了顫。
她依稀記得,那夜師父將連她在內的十三個孩子帶至一間密室,然後笑眯眯的告訴他們——
“你們所有人裡,隻能活著走出來一個。”
密室內所有人麵麵相覷,最開始並沒有人對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下手,甚至在那寒冷的冬日裡還會相互擁抱著取暖。
直到三天後,師父端來七碗香噴噴的飯菜放在門口,一切都變了。
幾日滴水未進的孩子們頓時開始焦躁不安,望著那飯菜眼中幾乎要冒出綠光,然而第一個人衝上去了,才剛抓起飯吃了幾口,便被人從後心捅了刀子,第二個上前,還未來得及送進口中,便被扭了脖子。
然後便是無儘的相互殘殺。
血染紅了門口的飯菜,腥氣撲鼻,有人卻視若珍寶,持刀盤踞;
有人無心爭鬥,隻是想拾撿角落裡掉下的米粒,卻也被即刻抹了脖子。
那人倒在地上抽出,流出的鮮血蜿蜒綿亙,如蛇攀爬般流至腳前……
“不要……彆殺……”
“彆殺什麼?”
身側,低沉而溫柔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周身那壓迫窒息的感覺瞬間散去,有溫暖的光透過睫毛,細碎的落入謝晚寧的瞳孔。
她緩緩睜開眼,怔怔的看著麵前那風神秀逸卻隱隱蒼白的臉半晌,接著環顧了一圈四周,有些迷糊伸手,握拳。
“咚——”
一拳打在了許淮沅的臉上。
“你個登徒子,還敢上我的床?”
聲音雖微弱,氣勢卻磅礴。
謝晚寧踹開蓋在他們身上的被子,上下掃視一圈自己的衣服,發現竟然已不是原來那一身,立馬火冒三丈,支著身體坐起來,滿床找趁手的武器。
“媽的,死病秧子還敢趁人之危!看我不滅了你。”
“用不著忙,”挨了打的許淮沅捂住鼻子,在一旁支著肘子抬頭看著她,極其哀怨。
“你這一拳,就險些給為夫打歸西了。”
“誰讓你和我同床共枕?”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什麼好用的,謝晚寧索性拎起枕頭便打。
“你我夫妻,為何不能?”許淮沅順手將那枕頭一抓,壓在身下,目光炯炯,直視著她,“我與我娘子同榻而眠,何罪之有?”
“誰是你娘子?”謝晚寧眉毛一豎,手下用力,想抽出枕頭再砸,“我同意了嗎?”
然而她沒料到,許淮沅卻突然用力一拉,使得重心不穩的謝晚寧頓時被扯得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都拜了堂,成了親,娘子還要抵賴?那看來——”
許淮沅低低笑聲響在頭頂,淡淡的藥香,將沒料到有這一出的謝晚寧瞬間包圍。
接著,她便聽見他輕輕開口。
“隻有今日圓了房,娘子才能認下我這個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