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珩踏進自己府裡時,天邊那深黑色的雲層裡,已經冒出一抹緋紅的光。
“主子,”侍衛月七快走幾步,跟在後麵,神色間頗為不平,“咱們就這麼算了?”
他擰眉,“我們明明得知,烏鵲消失的時候,許家迎親隊伍恰好在那裡停留過,咱們為什麼不直接……”
“直接殺上門,把許家人和一眾賓客都囚禁起來盤問拷打?”葉景珩回首,唇角笑意深深,“然後群臣彈劾,說我越發無所顧忌?”
明明是笑,卻毫無溫度。
“屬下不敢,”月七心中一緊,立馬低下頭,“隻是不甘心。”
“不甘心?”
葉景珩伸手,捏著身側花園裡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湊近鼻尖嗅了嗅,“既然不甘心,為什麼還敢違背我的命令?”
月七頭皮一麻,“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屬下該死!屬下……屬下隻是想著,若那丫頭真是烏鵲,不如我們多射幾箭,讓她插翅難飛……”
葉景珩袖口卻突然蕩了蕩。
“啪!”
月七臉突然詭異的偏向一邊,像是憑空被誰重重的打了一掌,先是浮現出五個紅彤彤的指印,接著便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
“多射幾箭?”
葉景珩突然一聲輕笑,眸色卻冷的滲人,“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這愚蠢的想法,讓那她有所察覺,從而毀了我全部的計劃?”
月七顧不上擦唇角溢出的血,驚愕地抬起頭,“什麼?可她不是……”
“可她不是呆呆的撞在了茶爐上,狼狽不堪,看上去就是一個笨拙的鄉野丫頭?”葉景珩微微側首,居高臨下的看著月七,冷嗤一聲。
“蠢貨。”
摩挲著指下那細膩的花瓣兒,葉景珩斜睨一眼地上不可置信的月七,“進退兩難,不破不立……她可比你聰明。”
“屬下該死!”
“你的確該死。”葉景珩小心翼翼的摘下那朵花,細細打量,“不過,看在母妃的麵子上,我不會殺你,一會兒你自己去領罰。”
“是!”月七如蒙大赦,跪在地上磕頭不止。
葉景珩沒再去看跪在地上的月七,也沒去管一旁垂首林立的侍衛,隻是捏著花,站在那朝陽將升的光芒裡,迎風而立。
學武之人,向來對危險最是敏銳,很多時候,腦子還未反應過來,身體便下意識地規避,可這丫頭……
想起那個不退不讓的纖細身影,葉景珩眸中露出些許奇異的色彩。
能突破身體的局限,硬生生的撞過去,還順手打翻了茶壺,掩蓋了肩上的傷口,即使說是燙傷,他隻怕也無從查起了。
真是個妙人啊!
第一縷陽光破雲而出,耀眼奪目,葉景珩長衣飛散於風中,寬大的袖口隨風發出“颯颯”之聲,飛卷如雲。
在一片寂靜中,他靜靜地看向前方。
良久,跪在地上的月七突然聽見什麼彎折的脆響,他下意識地抬起頭——
隻見葉景珩毫不憐惜的將剛剛視若珍寶的花朵捏入掌心,在他驚懼的目光中,一撚,最後手指一抬,一堆齏粉隨風而飛。
抬首的月七被迷了眼,他不敢去揉,隻是強忍著睜開眼睛。
一片迷茫的視線裡,葉景珩已經遠遠的走了開去,聲音似是歎息,似是遺憾,淡淡的飄散在空中。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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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晚寧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