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許淮沅重重咳嗽幾聲,蒼白指節抵著唇,那緊緊捏著的帕子上竟洇出一絲暗紅。
他緩緩抬眼,目光掃過被許景山踢翻的茶案,笑了笑。
“四叔,何必動氣……”
“不動氣?”許景山冷笑一聲,竟上前幾步,粗糲手指狠狠鉗住許淮沅下巴,“動你這個你隻會躲在書房裡吐血廢物嗎?”
“您不可對家主無禮!”冬生撲上來要攔,卻被許景山親衛一柄鋼刀橫在頸前。
“家主?”許景山輕蔑的笑了笑,“家主這般婦人之仁?
冬生眼底怒色頓起,伸手就要拔劍。
“冬生。”
許淮沅卻輕輕開口,“不可對四叔無禮。”
冬生後槽牙咬得緊緊的,卻依舊聽話的退後幾步。
“我問你——”
許景山輕蔑的笑了笑,轉頭直視許淮沅眼睛,“你身為許家家主,為何為了幾個賤民,斷了家族的財路?”
他壓低聲音,冷聲開口。
“那些礦奴本就是卑賤至極,死了就死了,你倒好,又是賠銀子又是請大夫,還建起義棚為他們遮風擋雨?那些賤胚子配用我許家的東西嗎?”
“而且,你居然這礦山交了出去,還撤了我派去駐守的私兵,你難道不知道,這礦每年可以產多少銀兩?你裝什麼菩薩心腸?”
“私自開礦,四叔不會以為陛下不知道吧?”
許淮沅咳嗽幾聲,蒼白的臉色滿是疲倦。
許景山眯起眼,鋼刀般的目光釘在許淮沅臉上,冷笑。
“怎麼?拿皇帝嚇唬我?陛下才上位不過幾年,哪裡管的上這些事兒?”
許淮沅輕輕搖頭。
“四叔以為,那礦為何會突然出事?”
許景年瞳孔重重一縮。
是啊,他駐守的私兵一直稟報一切如常,怎會突然發生爆炸?
“不可能,那裡有我私兵駐守,連隻鳥兒都飛不進去……”
“飛不進去?”許淮沅嘲諷的笑了笑,看他的神情裡竟帶了淡淡的嘲諷,“十天前,有些礦工不知吃了什麼腹瀉不止,隱隱還有傳播的趨勢,您怕耽誤活兒,直接將他們丟進了山穀自生自滅,又順手在路上抓了幾個壯丁來補缺。那些漢子一身肌肉,果然乾活是把好手,可四叔……”
許淮沅笑了笑,偏頭問他,“你可曾問過,他們家住何方,原何來此啊?”
許景年震了震,後退幾步。
難道……
他就說!
為什麼那荒蕪的路上會那麼巧有幾個路過的精壯漢子!
“鳥兒飛是飛不進去,因為那是四叔您親自送進去的。”
許淮沅看著他那了然的神色,笑了笑,嗓音低啞,字字如刃。
“陛下上位是不過八年,可能從前朝混亂的廝殺中,另開出一條血路裡登上王位的他最忌世家私藏兵甲,更忌——”
他指尖在扶手上輕敲,一聲接一聲。
“私開鐵礦,暗鑄兵器。”
許景山冰冷的眼直直定在許淮沅身上,良久,才重重一推。
許淮沅後背撞上椅背,喉間溢出一聲悶哼,卻仍挺直脊梁。
“總之,”許景山壓低聲音,冷睨著他,“彆忘了,你這條命也是許家給的……再敢胳膊肘往外拐,我不介意再替祖宗清理門戶。”
“四叔勞苦,”許淮沅唇角勾起,隻是眼底毫無笑意,“父親在世時,您也沒少出力費心,如今還要您繼續殫精竭慮,實在是淮沅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