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的霓虹燈在晨霧中暈染開來。
吧嗒吧嗒!
李懷禎低著頭,幾乎要將下巴埋進胸口,任由父母在他前後左右忙活。
父親提著那個印著學校lo的塑料袋,裡麵是皺巴巴的學費單和幾件換洗衣服,母親則緊緊抓著他的胳膊,仿佛一鬆手他就會消失在人群裡。
李懷禎的心煩意亂。
“他們為什麼要來?他們根本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不明白我有多想一個人來,一個人麵對這個他既陌生又恐懼的新環境。他們的存在,像兩個巨大的、無聲的喇叭,把我內心的抗拒和羞恥感放大到了極致。”
“懷禎,走慢點,當心台階。”母親的聲音緊貼著他的耳朵,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讓他想立刻甩開她的手。
“知道了。”
他悶悶地應了一聲,加快腳步,試圖拉開一點距離。
剛拐過教學樓前的花壇,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這不是李懷禎嗎?你也來這個學校?”
李懷禎猛地抬頭,撞進一張略帶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的臉。
是張浩,他初中隔壁班的同學,一個曾經因為父母做生意虧本而變得沉默寡言,後來聽說也有些“問題”的男生。
此刻,張浩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校服,正歪著頭打量他,目光在他和他父母之間逡巡。
“張浩?”
李懷禎有些意外,更多的是不自在,他不喜歡這種目光。
“是啊,真巧。”張浩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點玩味,“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從‘特殊’的地方出來呢。”
他頓了頓,故意把“特殊”兩個字咬得重了些,目光瞟向了李懷禎的父母。
“嗯?”
李懷禎的臉瞬間燒了起來,他感覺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最害怕的就是這種暗示,這種帶著同情、好奇,甚至可能是鄙夷的目光。
“胡說什麼呢!”
母親立刻上前一步,臉上堆起笑容,試圖打圓場:“懷禎他,就是之前身體不好,休養了一陣子。現在好了,我們送他來上學,重新開始。”
父親則在一旁尷尬地搓著手,試圖把塑料袋抱得更緊些。
張浩攤了攤手,那副“我懂的”的表情讓李懷禎恨不得鑽進地縫。
“哦,原來是這樣。那挺好的,重新開始嘛。”
他嘴上說著祝福的話,眼睛卻還是緊緊鎖著李懷禎,那目光像粘在他身上一樣,怎麼也甩不掉。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母親拉著李懷禎的胳膊,幾乎是半推半就地想帶他離開。
“嗯,好巧。”
李懷禎低著頭,幾乎沒敢再看張浩一眼,任由母親拉著他往前走。
他感覺自己的臉燙得像要燒起來,耳朵裡嗡嗡作響。
他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逃離父母過於顯眼的身影,也逃離張浩那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這條路,似乎比來時更加漫長了,也更加令人窒息。
教室裡彌漫著開學特有的、混雜著新書油墨味和青春期汗味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