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接過王嬸遞來的雞蛋，突然提高嗓音。
“今晚加菜！豬肉燉粉條管夠！”
歡呼聲中，誰也沒注意到，田瑩悄悄溜走了。
而她跑的方向，赫然是李天佑複習備考的村小學。
田瑩跌跌撞撞地跑進村小學時，李天佑正趴在課桌上打盹。
“表哥！表哥！”田瑩一把推開教室門，聲音裡帶著哭腔，"舅媽被公安抓走了！”
李天佑猛地驚醒，額頭在桌沿磕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茫然地抬起頭，嘴角還掛著口水印子，課本上壓出的紅痕橫貫半邊臉。
“你說什麼？”
“舅媽...舅媽賣的那些胡豆吃壞了人...“田瑩抽抽搭搭地抹眼淚，”公安說她投機倒把，要關她...”
李天佑的臉色唰地變了。他猛地站起身，板凳咣當一聲翻倒在地。
“不可能！”他一把抓住田瑩的肩膀，“我媽賣的是宋曉的配方，怎麼會……”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頓住了。
宋曉的配方？
他想起那天晚上，母親鬼鬼祟祟從宋家柴房偷回來的油紙包。
想起她得意洋洋地說這下發財了。想起那些豆子炒出來時詭異的青綠色...
李天佑的胃突然沉了下去。
“走！”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衝，“去鎮公安局！”
鎮公安局的門廳陰冷潮濕，牆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標語紅得刺眼。
劉素芳縮在長條凳上，手腕上的銬子已經摘了，但留下一圈明顯的紅痕。她頭發散亂，臉上的皺紋在昏暗燈光下顯得更深，活像隻被拔了利爪的禿鷲。
“媽！”李天佑衝進來，差點被門檻絆倒。
劉素芳渾濁的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下去，“你怎麼來了？快回去複習！”
“公安同誌，”李天佑轉向值班民警，努力挺直腰板，“我母親是冤枉的，那些豆子...”
“證據確鑿。”民警頭也不抬地翻著案卷，“檢測報告顯示豆子黴變率超標三倍，還摻了工業色素。”
他抬眼瞥了下李天佑，“你是高中生？應該知道投機倒把什麼性質。”
李天佑的喉結滾動了下。他當然知道，去年縣裡有個賣假酒的，判了七年。
“同誌，”他聲音開始發抖，“我母親年紀大了，能不能...”
“涉案金額小，沒出人命，所以拘留五日，罰款二十元。”
民警啪地合上案卷，“交錢就能走人。”
二十元！
李天佑眼前一黑，這相當於他半年的生活費！
“天佑...”劉素芳突然抓住兒子的手，指甲深深掐進他的皮肉，“去找宋曉...讓她撤案...”
李天佑猛地甩開她的手，“還嫌不夠丟人嗎！”
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炸開，震得牆皮簌簌掉落。
劉素芳呆住了，她從未見過兒子這樣,眼睛通紅，太陽穴青筋暴起，活像隻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我...我去借錢...”李天佑轉身往外走，背影佝僂得像個老頭。
田瑩怯生生地跟在後麵，突然小聲說，“表哥，我...我攢了三塊八...”
李天佑沒回頭。
他盯著派出所外牆上斑駁的標語，突然想起宋曉說過的話,
昏時分，宋家新房的地基已經初具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