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嶺北,山林綿延,霧色層疊。
蘇長安一襲夜行衣行走在林間,袖口緊束,衣料粗而耐磨,沉穩無聲。他一手背著竹箱,一手執著削過刺枝的短刃,步履安穩,氣息內斂。
他眯了眯眼,半蹲身,指尖拂過地麵一處褐色印痕。
土鬆,有壓痕,附著極淡的獸毛。
“赤紋巨猿走過這裡,時間不久……至多半日。”
他低聲呢喃,抬手在空中畫了個圈,視線微傾,順著山風變向的方向嗅了嗅——是風中未散的野血味。
“好家夥,還真是個躁脾氣。”
說著,他站起身,整了整背後藥箱的帶子,繼續往林深處走去。
方向並不明確。但蘇長安卻沒有一絲焦急。
哪怕沒有確切路徑,他也能依靠刑偵手段、生物痕跡與邏輯判斷逐步接近——這是前世刑偵專業課後考核項目:隻憑地麵痕跡,推演案發路徑。
當時他是唯一一個用“老鼠腳印”和“牆灰脫落點”把“偷外賣的保潔”查出來的人。
那時候被教官評語四個字:不講武德。
此刻,他嘴角含笑,心神卻沉入更深一層——
除了刑偵判斷之外,自從通神之後,他體內那份“自然親和”的力量,正悄然發揮著另一種指引。
當他將意念投向“赤紋巨猿巢穴”這幾個字時,丹田之中便泛起輕微波動,周遭草木間隱約有一縷氣息朝某個方向聚合而去,仿佛自然本身,在回應他的追問。
“不是對話……更像是生態層級的共振。”
蘇長安一邊行走,一邊側耳靜聽,腳步時輕時緩,眼神在樹影中掃過每一道異樣。
“這一片山林已經沒有人類氣息,說明到這裡已經沒人敢涉足。”
他思索著,腳步忽然一頓。
地麵有刮痕,泥裡混著殘骨,還有幾塊未乾的獸血。
“半個時辰前才有戰鬥。”
他蹲下觀察骨骼,又摘下一縷掛在樹枝上的褐毛,嗅了嗅後眉頭一挑。
“氣味偏酸,應該是處在發狂期的巨猿,體內妖血正在沸騰。”
說罷,他繼續前行。
衣袍摩擦樹葉,發出極輕的“沙沙”聲。
他身上的黑衣是整套夜行裝中最後一件還算“完整”的,布料粗獷,針腳紮實,韌性極高,就算是山林裡最毒的刺藤也撕不出一道口子。
但蘇長安低頭看了眼袖口,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作為現代人,哪怕是當保安的時候,也堅持每日換洗衣物、分色熨燙,從不將就。對衣服的審美和整潔標準,早就刻進了骨子裡。
所以他從來都是“衣服太多帶不完”,每次出門都要考慮三套以上的搭配組合。這點連小滿都嘲諷過:“你走江湖,是走給妖怪看的?”
但自從跑路以後,節奏就不對了。
打一次架裂一套,逃一次命撕兩件,現在儲物戒指裡麵的完好衣物已經所剩無幾。
如果沒有衣物補充,下一次出場他可能就得穿上草裙出門了。
他輕歎一聲,拍了拍袖子上幾片黏在露水裡的樹葉,低聲自語:
“可是去哪裡找裁縫呢,這荒山野嶺的。”
手指一劃,草葉輕顫,露珠滾落。他單膝跪地,目光落在灌木下方一叢不起眼的小草上。
“老熟人啊。”
指尖輕點,根莖結實、葉脈紋理深密,色澤通透——這不是普通的山草,而是“玉靈根”,溫養真氣、清理雜息的上等靈材,尋常坊市都得論粒賣。
更難得的是,這一叢已有百年以上藥齡,根須粗壯,香氣內斂,達到四品等級。
他興奮的將草挖起,妥帖包好放入儲物戒指。
“這山林沒人進來果然有好處,連藥都懂得活久見。”
行走間,他繼續緩步向前。
山風輕拂,林葉翻飛,陽光從枝椏縫隙間斜灑下來,在他黑衣上打出一道道淩亂光斑。腳下偶有鬆鼠躥過,林間能聽到樹梢上的鳥啼,一種細小但頻率詭異的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蘇長安抬頭看了一眼。
是“赤喙嘯鳥”,妖獸來臨前總會提前發出特殊頻率的啼鳴,用以驅散其他鳥類。
“那方向……有戲。”
他微微調整腳步,向左偏行,沿途繼續觀察。
林間氣息複雜,許多地方已能看出赤紋巨猿活動過的痕跡。折斷的樹枝、帶血的獸骨、還有一灘顏色發灰的糞跡。
他蹲下去,目光一動不動地鎖在那灘乾結邊緣:
“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