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林間霧氣未散,晨光從枝葉縫隙間投射下來,像篩過的金粉,一層層灑落在溪邊的岩石與落葉上。
蘇長安靠著帳篷支架坐起,手臂從披風下抽出來,輕輕活動了下肩膀,肩頸間傳來“哢噠”兩聲脆響。
他閉了閉眼,感受了一下體內真氣流轉。
——順暢。
不是那種刻意打坐後達成的通透,而是一種從骨血中自然透出的輕快感,仿佛前一晚喝下去的那壺“幻夢靈草酒”,把全身筋脈洗了一遍。
一口熱氣從胸膛裡緩緩吐出,蘇長安睜開眼,眸中一片澄澈。
“活著的感覺……今天格外爽。”蘇長安愉悅的笑了一句,起身踢了踢餓霸。
餓霸還躺在昨晚倒下的地方,四蹄攤平,腦袋耷拉,鼻翼時不時抖動一下,嘴角還掛著一抹乾涸的酒漬。
“醒醒,馬酒仙,該起床巡山了。”
餓霸猛地一個激靈,整匹馬都跟彈簧似的蹦了起來,蹄子亂竄,眼神發直,前腿揚起差點把蘇長安的魚湯踹翻。
“哎喲——”
蘇長安下意識後撤半步。
餓霸定了定神,迷糊地看向蘇長安,眼角泛紅,鼻孔還往外噴著點白氣,四蹄原地晃了兩步,顯然還在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它茫然地咀嚼了兩下,似乎想找回點熟悉的味道,然後……
“啪”地一甩舌頭,眼神倏地聚焦,臉上浮現出一種“等等——昨晚的那壺酒呢”的懊惱神情。
他翻手掏出酒壺,在餓霸眼前晃了晃。
“想續上一口?”
餓霸眼睛瞬間亮了,可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見蘇長安把酒壺往納袋裡一收,語氣隨意得很:“得先乾正事,工作日不準喝酒。”
“……呼嚕——”
蘇長安看他表情,被逗得眉開眼笑,拍了拍它腦袋:“以前避之不及,現在趨之若鶩,你這是直入佳境啊。”
蘇長安伸了個懶腰,披風被他甩到身後,一襲衣袍因夜露而略微發濕,貼在腰側勾勒出乾練線條。他懶洋洋走到篝火邊,掀開石鍋蓋,昨夜熬製的魚湯仍殘著香氣,隻是湯麵凝了一層油膜。
他手腕一抖,將火堆重新點起,不多時鍋底傳來“咕嘟”聲響,魚湯重新冒起熱氣。
蘇長安一邊攪著鍋,一邊開始製作草褥鋪就的簡易搖籃。
嬰兒正安安穩穩地睡著,小臉埋在裹緊的布包裡,呼吸輕淺,鼻頭微紅。偶爾咂咂嘴,似乎還在夢裡回味昨夜那碗被稀釋過的魚湯。
他看了兩眼,嘴角勾出一點輕鬆的弧度。
蘇長安把魚湯舀了半碗,吹了吹溫度,蹲下身,小心地一勺一勺喂給嬰兒。
孩子迷糊間張開嘴,舌頭碰到溫熱的湯汁後,立刻開始吞咽,聲音細碎,吞咕有節奏。喝完後竟意猶未儘地哼了一聲,軟綿綿得像團棉花。
“行啊你,知道搶肉湯喝。”蘇長安低聲笑了一句,將剩下的魚湯灌進用獸皮封口的水囊,放入儲物戒指備用。
“還挺胖,長得跟顆不規整的糯米團子似的。”
蘇長安盯著孩子那團頭發蓬亂的小腦袋看了一會兒,有些好笑地咂了咂嘴:
“……就叫你,小團子吧。”
他站起身,撣了撣膝頭的塵土,將草褥上的布角疊好,再把“團子”裹得更緊一些,準備趕路。
朝陽一點點升高,光線從霧中透出細碎的波紋,勾勒出帳篷邊緣的一道道剪影,清晰又溫暖。
山風吹過,枝葉微響,一條碎石鋪就的羊腸小道,在林間蜿蜒而上,延入遠處青黛色的群峰之中。
蘇長安背著個嬰兒,步子悠然。他肩背處纏了兩道加固綁帶,小搖籃繈褓緊緊貼著脊背,小團子睡得安穩,頭發貼著布巾,呼吸綿長,嘴角還掛著點昨晚喂魚湯時蹭上的湯漬。
“這小崽子倒是安逸。”
蘇長安一邊走,一邊隨手拂開身側葉片,眼角餘光始終在林中掃動。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略顯沉重的腳步聲,節奏穩、間隔短,像是有人背著沉東西在走山坡。
腳步聲越來越近——拐角處,霧氣被撥開,一個體型極為厚重的身影從山道上方走出。
那是一個妖怪,名喚【耿蓐】,妖候級妖修,擅偽裝行腳商人,外表為半人型巨鼢,身高不足六尺,肩寬卻堪比鬥士,穿著一件被改造過的黑皮褂子,背上綁著一個極大的黑布行囊,足足比他整個上半身還寬。
行囊鼓脹發圓,還隱隱能看到其中微微顫動。
這怪物灰白色皮膚泛著泥土質感,一對獠牙嵌在嘴角兩端,黃豆大的眼珠藏在眼窩深處,表情僵硬卻時刻滴溜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