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安咂了口茶,淡聲道:“太子熬夜太多,腦袋疼,我懂。”
“……”
宋倦樓失笑,倒也不辯解。
片刻後,他忽然看向蘇長安,目中帶一絲探意:“蘇公子此次入雲錦城,是為了‘物’,還是為了‘人’?”
蘇長安神情卻自在。他不接話,反而一指那茶壺:“你水燒得太急,茶苦了。”
宋倦樓不怒,隻笑:“那便換一道。”
說著他又親手沏茶,動作細致,這次手腕一抬,熱水繞壺口旋出一圈,入壺如瀑,氣息立斂。
午後日頭不燥,街角正宜停輦。
蘇長安與宋倦樓從浮輦中步出,沿東街踱行不遠,便擇了間看得順眼的酒樓落座。
菜剛上桌,酒剛溫熱,宋倦樓話匣子已開。
“此物名赤星芝,生於千丈火岩之腹,葉似鮫鱗,味苦但藏甘,極宜煉氣修識……”
他說得興起,手指點著案上一盤赤芝扣雞,姿態不緊不慢,語氣卻自有文氣盈袖。
蘇長安則一邊夾菜一邊聽,嘴上淡應,心裡卻暗暗咂舌。
——這姓宋的是真懂,不光懂吃,還懂物,哪怕是調料上的胡椒粉,他都能給你扯出一段域外商路的秘辛來。
飯至七分飽,將肚子和腦子都快填滿的蘇長安道
“這頓我請。”
宋倦樓挑眉:“不必客氣。”
“不是客氣,”蘇長安叼著酒盞笑了笑,“你一張嘴頂得上五車古書,還能幫我省下一大堆靈石冤枉錢——這頓酒,算學費。”
宋倦樓聞言一怔,忽而失笑。
東街口這裡不同於藏玉坊的沉穩肅雅,東街人聲鼎沸、坊牌林立,雖不顯奢華,卻彆有一股藏龍臥虎的味道。此地本就以私藏、舊寶、外域走私靈材聞名,若藏玉坊是台上唱戲的,東街就是幕後改戲本的。
宋倦樓站在他身側,依舊白衣勝雪,語氣溫潤:
“藏玉坊,是名冊之物。東街,卻是非冊之流。蘇公子若想尋‘漏’——該來這。”
”蘇長安笑了一下,步子卻不慢,率先踏入了街市中央。
街道兩側,是密密麻麻的小鋪、茶攤、舊櫃與地攤,甚至還有懸掛著皮囊、靈壺、怪骨、螺殼的鐵鉤攤子,看得人眼花繚亂。
蘇長安戴著眼罩,走得卻格外靈巧。
他神識不顯,卻感知無漏,每過一攤,都掃一遍氣息紋理。忽然在一間低矮石屋前停下了腳步。
那是個極小的鋪子,門口掛著一串半爛的獸骨風鈴,屋簷低得仿佛蹲著才好進去。
宋倦樓一眼說出這鋪子的來曆,低聲道:“老沈的鋪子,他專收墓中遺寶與散修舊物,多半不登大雅之堂,但東西未必差。”
蘇長安沒說話,隻是踏進屋門。
屋內昏暗,火光不旺,隻有一盞老銅燈掛在上方,燈芯跳得和心跳一樣急促。
鋪主是個駝背老頭,正坐在矮凳上煮茶,見蘇長安進門,隻抬了抬眼皮,沙啞一笑:
“賣不賣都看緣分,不還價,問也白問。”
蘇長安沒搭話,隨手取起一塊灰不溜秋的晶石,手一握,指尖微動。
“火屬晶核,三轉火毒灼紋,靈息斷續。”
“……藏在這種邊角灰盒裡,怕是刻意遮掩的吧?”
老頭嘴角抽了抽:“有點眼力。”
蘇長安又摸到一根墨綠色靈草,指腹一搓,便聞出藥性:
“地底寒芒藤,五年之根,藥力未儘,可煉去濕驅毒……若是再輔一味‘山燕血’用作引子,正好可入我手上那配方中。”
他收回手,像完成一道飯前小菜。
老頭不說話了,低頭繼續煮茶,算是默認了。
蘇長安扯了扯嘴角,指了指桌上的草與石:
“這兩個,打包。”
宋倦樓走進來,眼中一絲訝異:“這就找到了?”
蘇長安答得輕鬆:“來之前沒說清楚,我隻是想湊幾味藥,不湊也不急。”
“再說,我長得帥,東西自己會來找我。”
老頭手一哆嗦,差點把茶碗磕翻。
宋倦樓嘴角動了動:“……這倒是實話。”
結賬時,老頭報了個價格,蘇長安也不還價,宋倦樓取出花神會信令,隻一句:
“沈老如果不給我麵子,看看能不能給這位一個麵子。”
老頭瞥了一眼信令,連連點頭:“可以可以,算舊識價。”
蘇長安收了靈草與晶石,抱拳一禮,腳步輕鬆出了鋪子,宋倦樓隨後跟上。
整個下午,蘇長安的時間都被耗在了“掃街”這件事上。
宋倦樓興致極高,幾乎是抱著“寶令會要給你上門講學”的心態,每走一步都能挑出一件東西來大談特談。
路邊攤上一隻青銅爐,他能說這是仿“乾昌三式”的殘品,還能講出乾昌是誰、當年哪位皇子拿這爐煉丹出過岔子;
蘇長安聽得頭皮發麻。
他不是不感激——宋倦樓確實有料,真材實學,見多識廣,一開口就是皇家舊學的底子——但他這一路像在聽“行走的寶藏講座”,街是越掃越熱鬨,但真正有用的東西,卻一個沒撿到。
“……這花瓶看著尋常,但你若細看其底紋,呈八角回旋之形,這便是‘元初裂紋’,當年天元十八坊裡,隻有第三坊能打出來。”
宋倦樓講得認真,連袖口都卷了上去。
蘇長安站在邊上,眼罩下表情複雜——
當逛入尾聲,準備收工,宋倦樓低聲道:“你贏的賭金,已準備好,明早送至門鋪。”
蘇長安解脫似的趕緊點頭:“那就散了,回去喂馬,順便烤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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