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還未褪去,新寧慈院外忽有蹄聲陣陣。
是馬蹄,是靴音,是一整列銀甲執仗的寶令會使團。
蘇長安正靠在屋門邊,一邊晨修,一邊聽院中雀聲打架。突然一道極輕的步聲踩入耳中
然後就聽到念新小聲在門口念叨,蘇公子,有人找您,
院門外,一名白衣男子立於階下,麵如玉冠,身姿清逸,白袍繡銀紋,寬袖曳地,其後隨行四人皆穿寶令製服,步伐整齊,持節而立。
蘇長安到門口迎接:“寶令會大駕光臨,我這草堂該不會犯了哪條商規?”
“豈敢。”宋倦樓笑意溫雅,言辭卻規矩得體,施禮道“今日是奉花神會薇主之命,協助蘇先生於雲錦城內尋找所需靈材。”
蘇長安正色還禮。
片刻後,街巷之外,一輛八輪青銅浮輦駛入主街。
雲錦城街道寬闊,街上本不乏豪貴,但寶令會的浮輦依舊是獨一份。街人側目,行商讓道,十數名金甲執令護駕前後,旗幟展揚。
浮輦中,宋倦樓坐姿懶散,卻眼神清明,話語溫和:
“蘇先生可有特定要尋之物?我等可先行分線,速戰速決。”
蘇長安靠在軟榻上,手中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膝頭:
“靈草晶石皆可,但說實話,我更好奇你們這寶令會,到底是販寶的,還是……護城的?”
宋倦樓眸中露出點笑意:“有寶必有因。世上靈物眾多,願尋者有命,有緣者得之。我們,隻是替緣分,開一扇門。”
蘇長安聞言點頭,收起笑意,正色開口:“那就開一開門,試試有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浮輦一個轉彎,已抵城西藏玉坊。
這藏玉坊表麵是一座古籍鋪,實則雲錦城內諸多煉器、煉丹、靈陣行會共用的材料交換所,由寶令會設契監管,若無熟引之人,休想進入內坊。
浮輦停下,守門老者一眼看見宋倦樓,立刻拱手大禮:“見過執牌使大人!”
宋倦樓擺手致意,道聲“開門”,石坊自內而裂,地脈靈陣隨之閃動,一道銀光閃過,幽坊大門震蕩開啟。
蘇長安手中扇子一抬:“行啊,還真是‘替緣分開門’。”
宋倦樓一笑:“蘇先生今日,是貴客。”
兩人相視而入。
藏玉坊幽深如井,外看隻是老舊石坊,門內卻彆有洞天。
石門一合,地麵便隱約震動,仿佛有靈陣自行運轉。牆麵紋絡皆刻“玉”字變體,細如毫絲卻光芒微顫,一步入內,靈氣便撲麵而來,仿佛踏入一座小型靈脈中樞。
蘇長安暗暗吸了一口氣。
——藏得還真深。
入內不過三丈,前方轉出兩道執令白袍,一人拱手道:
“見過執牌使。”
“在下是今日玉坊主持,淩方——這是主客?”
他眼神落向蘇長安,一瞬有些狐疑,但極快收斂了。
宋倦樓點頭輕語:“雲錦城花神局魁首,蘇夏。”
淩方身形微頓,立刻肅容:“失敬。”
“我們今日尋草尋石,凡此坊所藏,皆照高禮招待,不得有誤。”
“明白。”淩方神色認真,作出請勢,“兩位請往藏函台,此處共分三藏,靈草、玉石、古函三類,皆有分類封印。”
蘇長安聽著,不疾不徐地走入,手指還在折扇上敲著,一步不落。
藏函台四周封以清靈琉璃,每一函格都鎖以符陣,陣眼以木簡封口,密密排列、百道並陳,乍看似圖書館,又似法陣博物院。
淩方引入靈草列:“諸位要的靈草在此分級排列,自上而下分為:一品清調草、靈紋藤、碧火菌、幽雪參等,蘇公子所尋為何類?”
蘇長安歪頭一笑:“有那種,偏火性又可入藥的東西沒?最好能緩咳、化痰、開肺氣。”
淩方怔了一下,隨即應聲:“有。此類草目前有二,一為【朱芒草】,一為【溫玉銀鱗花】。前者烈而暴,後者溫養——可取。”
蘇長安點頭:“都不錯。”
宋倦樓負手站立,抬眼望向第二列玉石區:“靈晶呢?”
淩方也很快引至另一側,輕輕一抬手,一道符印瞬間閃耀,“此處藏晶二十七枚,大多為三品以下,四品以上僅餘一枚,是——”
蘇長安忽然開口:“那顆六品,我想摸摸。”
淩方有點詫異,但見宋倦樓微一點頭,也就親自開陣。符陣化光,一道紫中透白的晶石被光托舉而起。
蘇長安沒立刻接,隻靠近幾步,伸出兩根手指,輕輕一觸。
——靈感所至。
這枚靈石極穩,氣息內斂,竟是極難引爆靈氣的“沉靈晶”。
“這顆,我要了。”
宋倦樓輕笑出聲:“倒是好眼光。”
淩方立刻取來玉函與封皮,雙手奉上:“兩位可再選否?”
蘇長安擺擺手:“沒有我尋找之物了。”
宋倦樓看了他一眼,輕笑著轉身:“那我們下一站,去東街,——咱們上車喝杯好茶。”
兩人並肩而行,走出藏玉坊,石門之後靈陣重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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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倦樓親自為他拉開了浮輦的門簾:“茶在車上。”
蘇長安一上車坐得鬆快:“說好的茶,不會是寶令會特供的‘淨靈清心散’,喝完隻想閉關吧?”
宋倦樓笑了笑,提壺注水:“你若喝完閉關,我可就有麵子了。”
“——那還是彆給我麵子。”
蘇長安翹起一條腿,把靈草和晶石往旁邊一放,隨手拿起一顆蜜漬核桃啃了口,順手還往他自己杯裡斟了點。
車廂輕晃,浮輦穿街,外頭人聲隱約,茶香漸濃。
宋倦樓動作從容,取出一紙青花茶卷,封字“定心”二字,道:
“這茶,是我們宋家舊藏,名為‘定心月露’,不是頂級,但宜口。最早是前朝太子夜讀時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