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得自由,周晨便立即請禁軍幫忙,將受傷的夥計接回,安置在近邊的牙具作坊。夥計們受的都是刀傷,有的深可見骨,有的被捅穿肚腸,基本都是重傷。還好周晨早有準備,提前提煉了消毒酒精,準備了乾淨的素布。受傷的夥計們一接回來,周晨便吩咐小二去請大夫,又連忙安排春蘭等姑娘,為夥計們清理傷口,酒精消毒。可怖的傷口,看得姑娘們花容失色,秋菊還當場暈過去。近二十人受傷,即便加上周三那等莽漢,剩下的人手也不夠。基本上每人需照顧兩個受傷的夥計,隻能忙得團團轉。
蹇碩帶著禁軍,在一旁等著。幫忙抬抬人這等事還行,照看傷員這等細活,禁軍可幫不了,隻能越幫越忙。周晨那邊忙得團團轉,沒時間搭理他,他也不以為意。隻在一旁看著。
周晨找來穿衣針,想為夥計們縫合傷口。卻被小二請來,剛進門不明就裡的大夫阻止。
“小兒做甚?他們受如此重傷,你還想拿針紮他們取樂不成?”
周晨好沒力氣的瞪了他一眼,也沒時間理會他。自己若紮他們取樂,還會請你這沒眼力的大夫來?
“某這是為他們縫合傷口,預防感染,加速愈合。你若是過來救人的,便跟著學,若是過來搗亂的,便滾出去。某沒時間跟你囉嗦。”
老大夫名杜仲,須發皆白,平日裡治病救人受人尊敬。今日才上門,竟被一黃口小兒教訓,實在氣得不行。
“老夫行醫四十年,治病救人無數。今日倒要好好瞧瞧,你這黃口小兒,有什麼可教老夫。還大言不慚,讓老夫跟著學。”
治病救人,乃是分秒必爭,周晨沒時間與他理論,隻有些擔憂的看著躺著的夥計。夥計叫陳皮,是牙具作坊的弟兄。傷在大腿和手臂,都是深可見骨的刀傷。臉色蒼白,失血過多。見周晨正俯身關心他,原本痛苦的呻吟,又被他強行忍住。
“陳兄弟,你的傷口太深,若不處理很容易發炎潰爛,必須要處理。接下來某為你縫合,會很痛苦,你忍著些。”
東家親自照看自己,陳皮心中也安慰些,也算這次沒白賣命。既然東家說會很痛苦,那便肯定痛苦,畢竟加入作坊快一年了,東家還沒食言過。但痛苦也一定要咬牙忍著,不能讓東家小瞧了。運氣好若挺過這關,往後東家定然不會虧待自己。
“東家隻管動手,某忍得住。”
若是華佗在此該多好,一劑麻沸散下去,仍你施為,還不會有任何痛苦。可惜他不在,也不知道他在何方,隻能硬著頭皮蠻乾。見他已有準備,周晨便直接下針。但一針之下,還是痛得陳皮‘啊’的大叫,本能的直接坐起,一把將周晨推開。這一把是條件反射推出來的,推得很重,周晨在地上滾出去老遠。可想而知這樣的蠻乾有多痛,讓一個虛弱的人,都能爆發出如此力氣。
一旁的杜仲‘呲’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諷刺道:
“你便是要讓老夫跟你學這驢打滾?”
周晨橫了他一眼,仍然沒理他。一個大夫,不管醫術如何,首先要有醫德。如此多傷員在,因為一句氣話,他便能袖手旁觀,醫德一項他便難以過關。所以對他也不報什麼希望,更不屑與他置氣。前世隻在電視劇中見人這麼縫合過,根本沒想起還要先將人綁住。被來這麼一下,這才記起來,要先將人捆綁住再縫的。而陳皮反應過來,卻在遠處道歉。
“對不起東家,某不是故意的,實在太痛了,某沒忍住。”
“沒關係,某沒經驗。這次某先叫人將你綁住,你彆掙紮。等捆好再動針。”
又叫周三和周忠過來,幫忙將人捆住後,周晨這才繼續。一針下去,陳皮又一次嚎叫。即使被捆住,還被人按著,麻繩也依然被他掙紮得繃得嘎吱響,眼淚不由自主的便從眼角流下。遠處觀看的禁軍,都不自覺的咽下一口口水,然後轉過頭去,實在太凶殘,讓人看不下去去。陳皮的叫聲,實在太淒慘,聽得叫人頭皮發麻。周晨無法,隻得吩咐人找根木棍讓他咬著,這才繼續。
斷斷續續的縫合完,陳皮早痛得暈過去,而周晨也汗水濕透一身。期間手抖多次,傷口被縫得蜻蜓似的,好在順利的縫合完。叫春蘭幫忙包紮傷口,便起身對著身後的杜仲道:
“看清楚了麼?便照這般處理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也不用你操心。”
杜仲看得牙齒打顫,說話都不利索,手不知覺的籠在袖口裡顫抖。
“這、這、這等事情,老夫怕難以勝任。”
“那你給開個補血氣的方子便走吧!”
周晨不再理會,轉身走向下一個夥計。又是一陣穿針引線,又是一陣咬爛木頭的‘嗚嗚’叫。傷員們聽得又淒涼又害怕,有些尚清醒的夥計,甚至已經不想再呆在作坊治療。嚎啕大哭著想媽媽,想回家。這等影響士氣與團結的言語,自然要迅速製止。周晨不得不停下,起身教訓那脆弱的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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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輪到你呢,嚎什麼嚎,回家等死麼?回家有人給你治麼?老實在這裡呆著,你就死不了。再嚎就先把你的嘴給縫上。”
便是周晨這一番強勢威懾,院內哭嚎之聲才壓下去。在周晨中斷的間隙,杜仲倒是主動接手,顫抖著手,替夥計縫合。看來之前對杜仲的評價,倒有失偏頗,他還算個有良知之人。隻是夥計便要遭罪了。不過也沒辦法,自己沒人能接手,隻能讓他來,能讓夥計們活下去就行。
杜仲畢竟年紀大了,精力不濟。這等人體上繡花的活,又實在太耗費心神,使得他不得不縫一會便停下歇會。周晨盯了片刻,便走向下一個。
而這時,接到消息的家屬們,又蜂擁而來。又是一陣嚎啕大哭,讓人根本無法安心。周晨不得不請蹇碩將家屬們趕出去,這才繼續。
直到大部分能簡單縫合包紮的都處理好,天早都黑了。院子裡四處點著油燈,照得院子通明。
剩下三個被捅穿肚腸的夥計,周晨不知該如何處理。他們被捅穿肚腸,傷口處理實在太複雜,所以周晨才爭分奪秒的先處理其他夥計。若放在後世,有高端的外科手術儀器,治療及時還可以搶救。但放在現在,基本已無望存活了。隻是若放任不管,眼見是活不了的。可若是要處理,怕更加速他們死亡。他們受傷到現在,已經拖了近三個時辰,能拖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再不處理,怕撐不了多久了。周晨將他們家屬叫進來,簡單的說明一下便讓他們陪在一旁,至少死的時候,還有家人陪著。然後便叫杜仲一起,為他們處理傷口。
夥計的意識已經模糊,一旦昏迷,便會死去,所以周晨不斷和其說話。
“兄弟有幾個孩子?都多大了?”
這些問題,受傷的夥計都無回應。一旁的夫人哭得跟淚人似的,捂住他的手不斷搖晃,也並無反應。
“某等下要割開你的傷口,將你的腸子縫上,然後將傷口也縫上。你彆怕,其他夥計們都挺過來了,你也能行的。”
周晨自說自話的說著,將消毒烤好的刀切下去。這次有些微弱的反應,張了張嘴卻叫不出聲音。還沒等周晨將手術做完,人便不行了。見他咽氣,夫人傷心欲絕,趴在身上痛哭。周晨安慰幾句,收拾好心情,又走向下一個。後麵兩個比前麵順利,至少手術完,人還活著。能不能活下去,便要看老天如何安排。
所有人都處理完畢,周晨這才放家屬進門。瞧著滿院傷員,以及哭的稀裡嘩啦的家屬,周晨覺得愧疚。若不是自己自以為準備周全,一意孤行的去惹天一樓,又何至於此。如今夥計們損失慘重,酒樓也被砸得稀巴爛,都不知該如何收場。到目前已死五個夥計,還不知有多少挺不過去。戰死受傷的夥計總要撫恤,酒樓又得重新裝修,這兩筆都不是小數目。賬麵上雖還有些錢,但也彌補不了這麼大的窟窿,隻能另想辦法。真沒想到月娘做事這麼絕,竟然明目張膽的派打手直接打上門。幸好還抓住幾個活口,隻要他們招供,有蹇碩做後盾,總要從天一樓身上咬下塊肉來,讓她也知道疼。若半點奈何不得她,留仙樓即使再開起來,也還會被砸。甚至下次可能連偽裝都懶得做,直接上門砸。那樣的話,酒樓還怎麼開下去?
這次衝突,最可惜的是武教頭。他身手那麼好,若不是為了周晨,最後關頭也完全可以殺出去。但他最終也還是選擇和夥計們在一起,將後背留給自己的兄弟。可惜自己沒保護好,導致他被偷襲。他殺敵最多,所以也最招人恨。當他被偷襲砍翻,當場便被人殺死。屍體領回來時,數數竟有十多處刀傷,可想而知那些打手有多恨他。瞧他雙目圓睜的死狀,有些死不瞑目。可惜了一世英雄,身經百戰,沒死在沙場,卻為酒樓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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