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近午,冬日的冷陽照著,並不怎麼暖和。周晨領著李虹,便在這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
一群乞丐的追逐,由遠及近,讓周晨停下腳步。他們那單薄衣裳下,瘦弱的身子,不知道從哪冒出的力氣,還能在街上追逐。前麵逃跑的乞丐,邊跑便往嘴裡塞東西,不時地回頭,看追逐者離得還有多遠。再回過頭來,見著周晨,有那麼一愣神的瞬間,腳沒踩穩,摔倒在地。後麵的乞丐,餓虎撲食的撲過來,壓在他身上。一把從他手中搶過剩餘的食物,然後猛踢猛打。邊打還邊教訓。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越界,這片地盤是我們兄弟的。你若再越界,便打死你。”
周晨並沒在意,讓過幾個身位繼續向前,靠近他們時,李虹卻驚呼一聲‘林縛’。周晨這才回過頭,瞧著被打者,確實是林縛。這才連忙叫‘住手’。
之前安排李虹找林縛,這小家夥陽奉陰違,不想讓自己與他有什麼牽扯,所以一直遲遲沒找。沒想到今日在這種情形下見到。
乞丐們聽到周晨叫住手,回頭看了幾眼,有些疑惑。但見他錦帽貂裘,衣著名貴,身後又跟著小廝,一看便是富貴之人,自馥是他們惹不起的,於是乖乖停手。又回頭瞧著林縛,不知周晨為何叫停他們。
周晨懶得和他們廢話,從身上摸出一把五銖錢,扔地上讓他們滾。乞丐不敢惹,撿起錢連忙滾。心中還歡喜,今日真是好運道,將這該死的東西打一頓,竟冒出個這麼闊綽的爺,出手大方。十個錢,夠吃飽好幾天。
林縛起身,甩了甩胳膊,‘呸’,一口濃痰吐在地上,甚是不屑。斜了周晨幾眼,也沒搭理,捂著胳膊便欲轉身離去。一旁的李虹不乾,高叫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剛救了你,連聲謝都沒有。就想這麼走?”
“不走還能怎的?等我請你們吃飯?何況若不是你們,我根本不會被那倆狗東西追上,也不會招這一頓打。沒找你們晦氣,都算相識一場,給你們麵子了,還待怎的?”
李虹被懟得半句都無法反駁。紅著臉,梗著脖子,就想擼起袖子和他乾一場。許是見他瘦骨嶙峋的模樣,李虹有些優越感,在他身上,找到些傲氣。這才敢拿出一副拚命的架勢,瞪著林縛。而林縛也不甘示弱,如今隻剩賤命一條,也就無所謂,也是一副拚命的架勢。
周晨橫跨半步,當在他們之間,對李虹輕輕搖頭,然後將李虹遮擋在身後。又瞧著林縛,氣定神閒。
剛才兩人還如兩隻炸毛的鬥獸,現在被隔開,雙方也漸漸平靜下來。
見周晨不願生事,林縛自然也不想與他鬥。如今他在洛陽城的名頭,可謂風頭無兩。這樣的人,對付自己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他念舊情,不願為難,自然再好不過。
正當林縛轉身欲走,卻又被周晨叫住。
“林兄弟可有閒,一起吃個飯?我請。”
林縛皺了皺眉,又上下打量一番。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自己如今就剩下條賤命,還有什麼值得他折節下交?不過既然什麼都沒有,自然也不怕再失去。能賺頓飽飯也是不錯的。
深巷小店之中,林縛‘呼啦呼啦’的三碗湯餅下肚,這才稍稍抬頭,吃東西的速度才慢些。
“你與你夫人還有聯係?”
果然不是衝自己來的。林縛有些警惕的點頭,嘴裡嚼著食,含糊的回著話。
“被搶的那半張餅,便是她給的。隔三差五的,便去找她。去的勤快了,她嫌煩,也撈不著好處。”
“林娘子倒是好心腸。”
“誰叫咱命好,能娶到她這樣的夫人。”
“你命好又怎樣,不懂珍惜,還不是將她賣了,落得如今向她搖尾乞憐。”
即使林縛心再大,聽到李虹這陰陽怪氣的話,也怒發衝冠。吃到嘴裡的食也吐掉,將筷子往案幾上一拍,碗也掀翻,起身便走。
“不吃了。”
瞧著他受氣欲走,周晨連忙問道:“想不想贖回你們家的房子?”
剛邁出門檻的一條腿,硬生生的停在半空,回過頭瞧著周晨,等他下文。
周晨微笑著,示意他坐回去。林縛卻並沒有坐,倚在門口,抱著雙手。
“某就在這。有什麼事儘管說。某聽得到。”
“你幫某做一件事,事成便幫你贖回房子。”
林縛冷笑。
“某如今隻剩這條賤命,能幫你做什麼?即使能幫,怕也要拿命去換吧。拿命換來的東西,沒命享有什麼用?”
“你不要輕看自己,任何人存在這個世上,都有其用處。隻要你能說動林夫人,當某內應,某便幫你贖回房子。而你,便充當消息傳遞的暗線角色,你看,這樣你的作用不就體現出來了。”
世上沒有什麼蠢人,他這麼一說,林縛自然知道他要做什麼。對付天一樓這等事,還說不需要拚命,隻要他們發現半點端倪,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