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入七月,蹇碩那邊卻一直沒有什麼消息傳來,周晨再也坐不住。不論有沒有官身,都下定決心離開洛陽。最遲陪師傅過完中秋。若蹇碩幫忙,弄到官身差遣,自然欣然赴任。若實在沒有,便前往廬江,投奔廬江周氏。原身乃周氏出身,求個庇護,應該沒問題。
日期已定,周晨召集夥計們,宣布自己的決定。
“下月中秋過後,我將離開洛陽。洛陽的這些產業,也會處理掉。今日召集大家,先和大家通個氣,免得大家不知道,鬨出誤會來。大家今日知曉,也不必宣揚,自己知道就行。”
“召集大家,主要是想告訴大家,不必慌亂,我已與新東家談好,原有夥計都歡迎留下。留下的,還給漲工錢。所以不必擔憂我離開洛陽後,各位的工作保不住。一切照舊。”
聽到這個消息,下麵的夥計們一片嘩然,皆是不舍。
“東家為何突然要離開洛陽?”
“並非突然,此事早已計劃好的。”
“那新東家是誰?”
“留仙樓與牙具作坊會由太原王氏的德仁商社接手,至於木具作坊,交由中山衛氏。均會成為世家大族的產業,不是我這小門小戶可比。所以大家儘管放心。新東家接手後,隻會更穩定。”
“若我等願意追隨東家,東家可否帶我們一起走?”
周晨一聲輕歎,能得這麼多人死心塌地的追隨,如何不是件幸事。隻是自己前途未卜,帶太多人上路,越會成為靶子,隻能拒絕。
“我這前途未卜,無力帶太多人一起離開。何況路途凶險,盜匪叢生,離開洛陽,也是九死一生之局。所以大家且安心在洛陽,等我安頓好了,再與大夥捎信。”
大部分夥計都生在洛陽,長在洛陽,親朋故舊,皆在洛陽。家室妻小,父母高堂,全在洛陽。一大家子,要離開,談何容易。俗話說故土難離,並非空話。即便自己想追隨,父母能同意?丟下先人墳地,清明寒食無人祭掃,百年之後,九泉之下如何見祖宗?所以周晨說不帶他們,也並未有太多抱怨。隻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舍。也有些對東家變動的擔憂。
通報完情況,周晨仍不忘叮囑。
“眼下朝堂局勢不穩,洛陽城未必安寧,大家往後,都深居簡出,下工之後勿在外逗留,早些歸家,免得惹上禍事。”
送走其他夥計,周晨單獨將小二與木具作坊的夥計留下。開口說道:“離開洛陽,雖不能帶太多人,但也不能單獨上路。留下你們,是想問你們誰願意隨我一起離開洛陽。”
幾個沒頭腦的莽夫,想也沒想,便滿口答應。周忠還弄出一長篇大論。
“東家不用說,不管他們怎樣,某都誓死追隨於您。跟隨東家,某才得了名姓,不用再如豬狗般,被人賣來賣去。才知道饃原來還有白色的,過年是要吃餃子的。所以即便是死,某也追誰於您。”
“既然想追誰於某,那你趁早再改個名字吧。”
周忠有些懵,怎麼突然說這個,半晌才想起,自己與掌櫃的父親同名,這下可禍事了。換個啥名字好呢?
唯有小二問道:“掌櫃的為何定要離開洛陽。”
周晨仰頭長歎一聲。“離開洛陽是早已計定好的,至於為何是現在。卻是因如今朝堂爭鬥,某怕殃及池魚。”
“廟堂之高,離我等何其遠,掌櫃的何故擔憂這些?”
“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我還是了解一些的。如今十常侍與大將軍爭鬥,水火不容。高級點的權謀爭鬥,便如兩個人吵架,兵不血刃就完成。而何進權謀手段低劣,吵不贏便要掄板磚。洛陽怕是要引發兵禍。尋常百姓都難躲過此劫,何況我投靠蹇碩,開了如此大一個留仙樓。如同夜空燈火,引兵來搶,不走絕無幸免可能。”
“那我等去往何處?”
“暫定廬江。我出身廬江周氏,在廬江也是一世家大族,求個庇護應是無虞。還要看蹇碩處是否肯幫忙,我已求他幫忙買個外地官身。若買官順利,便走馬上任,不去廬江。”
“離開洛陽,我等豈不是又要白手起家?”
“然也。”
小二很糾結。留仙樓改姓王,有太原王氏的庇護,在洛陽城這場爭鬥中保全,是有機會的。自己留在洛陽,大概率仍是留仙樓掌櫃,地位甚至還能稍有提升。而離開洛陽,一切又得從零開始。要麼寄人籬下,要麼白手起家。路途迢迢,亦危險重重,並不比留在洛陽安全。何況好不容易從內宅小廝,爬到如今三大酒樓之一的掌櫃,自己付出多少,自己知道。雖如今的一切,有賴大掌櫃提攜,可自己的心血,也一點不少。說句拿命拚的,半點不過。突然要拋下一切,追隨掌櫃的,自己舍不得。加上對未知的恐懼,使得小二有些猶豫。一邊是仁義且器重自己的東家,一遍是已得的身份地位。如何取舍,難以定論。
“大掌櫃容我想想。”
“嗯,這麼大的事,是該好好考慮清楚。不著急,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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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晨額首,給他時間考慮。他會尊重每個人的選擇,當然也希望他們的選擇有利於自己。周晨今日之所以單獨留下小二,也是希望小二能跟自己走。畢竟自己身邊,能獨擋一麵的,暫時也就他這麼個人。何況他還是自己降臨這個時空中,第一個打交到的人。
一旁的李狗子卻很是不忿。
“小二哥有什麼好想的,難道你想背叛掌櫃的不成?掌櫃的對咱這麼好,你良心被狗吃了麼?”
李狗子如機關槍般一陣突突,說得小二紅著臉,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看在場的夥計們。周晨這時卻拍了拍小二肩膀,安慰道:“不要有壓力,我既然問你們,你們當然可以自己選。我完全尊重你們的選擇結果。不存在什麼背叛一說。狗子以後也不要這麼說,拋開個人情感,把關係想簡單點。咱們之間,隻是簡單的雇傭關係。不要想太多,遵循自己內心的想法,才是最好的選擇。”
小二低著頭,應了聲‘多謝掌櫃的’,匆匆離去。而李狗子仍忿忿不平的,看著他背影遠去。周晨開了口,也仍不服氣。看著這個一根筋,固執認死禮的夥計。周晨又好氣又好笑。
夥計們散去,周晨走出院門,卻見李虹及鳳氏父女守在門外。見周晨出來,李虹迫不及待的上前,開口便道:“東家,您一定要帶上我啊,我可舍不得您。”
仿佛並不是來商量的,而是來通知的。也未表達出他有什麼能力,為什麼一定要帶上他的原因。隻是天真的以為,自己與東家熟絡,撒撒嬌求求請便能得逞。還未經曆社會的毒打,思想還很單純。
“問過你爹娘了麼?你爹娘留在洛陽,你跟著我去遊蕩,這合適麼?此次離開洛陽,有可能就再也不回來,你爹娘怎麼辦?何況如今世道,路途艱險,你們家就你這麼根獨苗苗,萬一途中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跟你父母交代?古人雲,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意思是父母在世,不能遠遊。即便要遠遊,也要有個妥善的安排。你的安排是什麼?”
小小年紀的李虹,被他這一連串問題問懵了。周晨說的這些,他都沒想過,隻知道不想離開東家,不想過以前跟著爹娘餓肚子的日子。
“你年紀不小了,馬上十歲,也是半個大人了。想問題做決定,要多動動腦筋。”
李虹被說得一愣愣的,半天不知怎麼開口。低著頭,縮到一邊,又時不時的抬頭看向周晨。幾句話搞定李虹,周晨轉身麵向鳳氏父女。鳳南天帶著女兒,施禮上前。
“我們父女常年跑江湖,也算有些淺薄見識。東家即將遠行,說不得能用得上某,故請東家帶上我們父女。”
鳳氏父女,倒真能幫上忙。他們江湖經驗豐富,比起作坊夥計和自己,行路經驗不知高多少,帶上他們,自然求之不得。
“鳳大哥也要離開洛陽?”
“四海為家慣了,本也想離開。東家要走,正好同行。”
“那一路上便有賴鳳大哥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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