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弛潛回張家,李、王二人仍守在此。三人一碰麵,張弛也不廢話。“事情沒辦成,功虧一簣。我在官麵上打了照麵,已無活路。縣衙現在忙著救火,騰不出手,二位未曾露麵,趕緊回去想退路吧。”
兩人看著張弛,有些憐憫的問:“那張兄你怎麼辦?”
張弛故作輕鬆的笑道:“做下這等孽又謀劃不成,唯死而已。我這邊還有事,就不陪二位了。二位請便。”
說罷起身離去,開始召集族中弟子,主持族會。李、王二人也相顧無言,趕緊離去,再不逗留。如今形勢,與張家切割最好,若被人發現出現在張家,也是麻煩。於是二人不約而同的選擇悄悄離去。生死存亡麵前,再堅固的同盟也白搭,張弛冷眼看著他們離去,並為阻止,也未為難。易地而處,自己的選擇與他們一樣。
待族中族老和各房主事到齊,張弛落座於主位,主持最後一次的張家族會。往日拖拖拉拉,許久才能人齊的族會,今日特彆迅速的聚齊,也是知道自家都在做什麼。張弛將自己今夜所作所為和大家詳細講了一遍,然後開始安排後事。“我犯下如此罪孽,燒了許多人家,今日償命也是罪有應得,算不得冤。隻是官府本就有意打壓士族,而我的所作所為,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隻怕官府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張家。所以從今時今日起,各房各支,分家單過。我這裡已分好錢財地契,各房主事來我這裡領取。領完就帶著家人,搬到鄉下,分散過活,再莫聚集。琅琊張氏,從今日起,便隨這場大火,灰飛煙滅。”
這時有族老提議道:“我們何不趁天還未亮,逃出城去?官府即便要追究,也拿不到人。”
族老關照自家後輩,張弛又是家族儘心培養的族長,自然不願看著家族就此覆滅,於是有此提議。然而他的提議,卻並沒多少人附和,反而有人出頭駁斥道:“逃出去?三爺,張家這麼大基業,都不要了麼?張家幾百口人,隻逃出去人,無有浮財,靠什麼過活?到時候官府再把通緝令一發,咱們家族幾百號人,就隻能躲上山,落草為寇了。”
三爺還想說什麼,嘞嘞的說不出話。因為駁斥他的後生說得很對,他無法反駁。張弛也知道,於是抬手虛按,壓下這場嘴炮。“好了,不用爭了,就按我說的做。各房領著財物地契就趕緊出城去。至於我們主家……”
張弛想要安排,但看向自己的至親之人,還是不忍。幾度張嘴,又將話咽了回去。最後還是繼續安排道:“我死之後,三爺拿我的人頭去官府請罪,再將主家留下的地契良田獻給官府,請求官府寬大處理。元凶已死,官府應該不至於趕儘殺絕。咱們留下幾十畝地勉強過活就夠了。”
張弛的子女聽著這樣的安排,當即不乾,叫嚷道:“咱們家族幾百口人,乾脆聚集起來跟他們拚了,您不能這樣安排。”
聽到這樣的氣話,張弛苦笑。自己領著幾百人的家丁流民都拚不過官府,帶著家族的男女老少又如何與官府相拚。他無奈歎息一聲,將開言的子女打發走,開始分配錢財物資。整個張家大院,不一會便變得空落落的,再無生機。張弛提著劍,在大院的每個角落走過,看著熟悉的每個角落,悲從心起。最後回到書房,留下書信,拔劍自刎。一代士族英豪,就此落幕。
親屬聽到動靜,衝進書房,哭天搶地。雖早有預料,然真正看到自己的至親之人死去,那種悲痛才痛徹心扉。
這邊張氏原地解散,各奔東西。另一邊的王氏家族大堂內,王修坐立難安,與幾位族老商議著。一個上了年紀的族老被他恍得頭疼,開口抱怨道:“族長你能不能坐下,恍得我頭疼。今日怎麼如此沉不住氣。往日你那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氣度去哪了?”
王修苦笑,實在是淡定不起來,畢竟今日麵對的,一不小心就是滅族之禍。“玄老,各位族老,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實在是乾係太大,我淡定不起來。剛才探子回報,張家已經分家解散,張弛也自殺謝罪。咱們犯下如此大罪,官府追究起來,乃是滅族大罪。咱們也該拿住主意,看如何應對?”
“你不是沒露麵麼?張弛已死,擔下所有因果,你還怕什麼?”
“哪有這麼簡單,若真要查,又豈會查不到咱們頭上。今夜那些攻殺城門守衛的家丁,有多少是咱們王氏子弟在領頭。又有多少咱們王氏子弟被抓,隻要將他們辨彆出來,咱們王氏又怎能逃脫乾係。官府本就打壓世家,如此機會,又豈會放過。”
眾族老全部沉默。按這說法,王氏確實很難撇清關係。還是玄老不甘的問道:“難道我們也要像張家那般,解散家族,自殺謝罪?”
此話一出,眾人七嘴八舌的反對。經營日久的世家大族豈會甘心就此解散。可眾人說來說去,也拿不出個應對的辦法。王修也被吵得頭疼,隻能強勢打斷。“夠了,咱們是來商議對策的,不是菜市場買菜,討價還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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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瞬間安靜,都看向他,等他拿主意。“那族長你說該怎麼辦?是叫上族裡的年輕人再去拚一場,還是就此認命,任官府拿捏。我們都聽你的。”
王修揉著額頭氣結,自己要是有主意,早就說了。還是玄老見識多,開口諫言道:“要不咱們將今夜參與行動的族人全部逐出族譜,劃清界限?官府真要追究起來,咱們也有個說辭。”
眾人紛紛點頭,覺得是個保住家族的好主意。隻有王修有些猶豫。“這樣做會不會寒了族人的心?”
“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忌這個?先保住家族再說,家族若沒了,哪來他們的錦衣玉食?”
“好,天一亮咱們就開祠堂,削去他們的族籍。”
眾族老很快一致決定,先做此應對。談及族譜,王修又想到一人,可救王氏之人,於是開口問道:“縣丞王豐回開陽了麼?”
跟進此事之人搖頭回道:“還未歸來,不過應該快了。”
“他一回來,立即告知於我。”
眾人又是眼中一亮,沒想到當初修的那條退路,現在竟然要用到,不知該慶幸還是悲哀。
“儘快安排入族儀式,備好請帖。”
“可王豐還未答應呢,咱們現在準備,是不是有點早?”
“他會答應的。他沒拒絕就離開開陽,說明他在觀望。而今我們鬥敗,再去攀附他,他可得更多好處,不會不答應的。”
“萬一他獅子大開口怎麼辦?”
王修笑道:“不怕他要,就怕他不要。隻要他能帶領王氏壯大,想要什麼都給他。”
眾人一陣沉默過後,也不再反對,默認了王修的說法。王氏後繼無人,他若入族,遲早是他的。早點給晚點給都一樣。
有了以上應對,王修猶嫌不足,繼續開口道:“準備些錢糧物資,待大火熄滅,便送到官府去。如今整個縣城大火,就咱們三家沒招災,太打眼。送些錢糧,也為拯救民生一份力。”
“可是當初為配合李、張二家抬高糧價,咱們高價囤糧,族裡已經沒多少現錢了。”
“那就將囤的糧食拿出來,送與官府。”
“這樣的話,咱們就血本無歸了。”
王修揉了揉額頭,無奈的道:“破財消災,就不要計較這些了。隻要家族還在,損失的錢財,咱們遲早能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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