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賓主坐定,周異仍目不轉睛的盯著周晨,看得周晨尷尬不已,不斷向糜威求助。
糜威乾咳了兩聲,開口介紹道:“之前無塵身受重傷,導致失憶,前程往事儘皆忘記,所以見到世叔有些無措。因為無塵也找人調查過,知道自己可能也出身咱們廬江周氏門下,所以不知該如何稱呼世叔。今日登門,就是想求證一番,無塵的出身。”
周異坐於主位,聽到糜威的介紹,心道原來如此,看向周晨更加熱切。“你年齡幾何?”
周晨搖頭,對這個問題並不清楚。
周異又繼續問道:“你在何時何處受的傷?”
周晨回憶片刻後道:“應是中平四年五月,在白雲山附近受的傷。具體不是很清楚,清醒時已身處洛陽,為太原王氏的王德仁所救。”
‘對上了,都對上了’,周異內心激動,心下基本已確認眼前之人就是為救自己和家人,被賊人所害的侄兒。隻是麵上不顯,仍繼續詢問道:“那你傷在何處,為何種凶器所傷?”
“傷在後背,大夫說是刀傷。”周晨也毫無顧忌,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一回答。
“可否隨我去後堂,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口。”
周晨微微一愣,心中雖覺此舉有些唐突,但想著今日前來本就是為了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若這確實是關鍵的求證環節,倒也不好拒絕。況且眼前這位世叔眼中滿是關切與期待,不似有什麼惡意,於是便點頭應下。
糜威在一旁,雖也覺得此舉有些不妥,但見周晨已然答應,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是暗暗留意著周圍的動靜,以防有什麼意外發生。
周異見狀,趕忙起身,帶著周晨往後堂走去,腳步都比平日裡快了幾分,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確認心中所想。進入後堂,周異屏退了左右侍從,室內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周晨緩緩解開衣衫,露出後背那兩道已經愈合卻依舊觸目驚心的疤痕。周異看著那兩道疤痕,眼眶瞬間泛紅,雙手都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他伸出手,似是想要觸碰,卻又怕弄疼了周晨,在空中頓了頓後,才輕輕落在那疤痕之上,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道:“這麼重的傷!當時一定很痛吧?”
周晨搖了搖頭,淡淡應道:“還好,已經不痛了。”
周異繞著周晨仔細觀察了一番,又抬起他的手臂,在大臂靠肩膀處又確認了一處心形胎記,而後點點頭道:“沒錯了,你就是我那苦命的侄兒。當年你陪我一起回廬江,在白雲山遇賊,你為了保護我與你弟,與賊人搏命。我當時回頭便見你被賊人砍倒,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現在能回來,實在太好了。”
聽他這麼說,那懦弱儒生的形象慢慢與眼前的周異重合,讓早已忘記的場景,慢慢在腦海浮現,心中也是一陣觸動。雖然自己不是那已經死去的少年,但此刻卻能真切地感受到周異對自己的那份親情。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既然登門認親,要利用這個身份,那此時此刻,自己便是廬江周氏子弟,周異的侄兒周晨。
周異穩定了一下情緒,幫周晨整理好衣衫,臉上滿是欣慰與喜悅,看著周晨的眼神就如同看著失而複得的珍寶一般。“晨兒既然回來了,這廬江周氏自然就是你的家。隨我去見你祖母,見到你回來,她老人家定然會非常高興。”
周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那複雜翻湧的情緒,微微點頭,應聲道:“全憑叔父安排。”
周異笑著在前頭引路,一路上步伐都顯得輕快了許多,時不時還回頭看看周晨,那眼神中的慈愛與喜悅絲毫未減,仿佛生怕這好不容易找回的侄兒又突然消失不見一般。周晨跟在後麵,看著周異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這周氏府邸雕梁畫棟,處處透著古樸與大氣,一路走來,路過的丫鬟小廝見了周異都行禮問安,目光落在周晨身上時,有的陌生又好奇,也有的充滿驚喜,上前問安。在一團和氣的氛圍中,不論是誰,周晨都點頭回應。
一路穿過曲折的回廊,路過幾處精致的庭院,最終來到了一座寧靜祥和的院落前。
還未踏入院子,周異便高聲喊道:“母親,您快看看,誰回來了!”那聲音裡是藏不住的激動。
屋內很快傳來一陣動靜,緊接著一位身著素雅錦袍、滿頭銀絲卻梳得整整齊齊的老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快步走了出來。她的目光落在周晨身上的瞬間,身子便是猛地一顫,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嘴唇也微微顫抖著,半晌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晨哥兒,真的是你麼”
周晨望著眼前這位老婦人,心中莫名地一酸,仿佛有一種血脈相連的力量在拉扯著他的心。他趕忙上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祖母,孫兒不孝,讓您老人家牽掛了這麼久。”
老婦人甩開丫鬟的攙扶,顫顫巍巍地走到周晨麵前,蹲下身子,伸出滿是皺紋卻依舊溫柔的手,輕輕撫摸著周晨的臉龐,細細端詳著,嘴裡不停地念叨著:“瘦了,這才幾年,怎麼生出這麼多白發?在外麵吃了多少苦啊?”
周異在一旁輕聲說道:“母親,晨兒之前受了傷,失了記憶,好在如今找回來了,這也是咱們周家的大幸事啊。”
老婦人這才緩緩起身,拉著周晨的手,將他帶進屋內,坐在榻上,仍是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不舍得鬆開分毫。“不記得了沒關係,人回來了就好,往後啊,祖母會把那些你忘了的事兒,一件一件地講給你聽。”
周晨聽著老人那飽含深情的話語,心中滿是感動,說道:“多謝祖母,孫兒能再回到家中,能再見到您和叔父,心裡歡喜得很。”
老婦人連連點頭,又吩咐丫鬟去準備些周晨愛吃的點心和茶水,一邊拉著周晨問起這些年在外的大致情況。周晨便挑了些簡單說了說,話語間儘量不讓她太過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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