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快就把我忘了?也對,貴人多忘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是貴人,亡命天涯的落魄公爺也是貴人。”
“是你!”
葉鋒鑾看著憑空出現在身前的黑衣麵具人,思緒猛的回到了五年前,彼時他不過十六,被師父等一眾家臣護著漂泊江湖,食不過冷羹野果,宿才是破廟荒墳,後有追兵,前無大路,當真是朝不保夕,直到這個人出現,他們從一群逃犯,搖身一變成了朝廷官兵,他和柳師父更是一步步做到了從三品的副總兵,成為金陵兩萬駐軍實際上的掌控者,可以說這個人在他眼中是神秘的,也是可怕的。
“驚訝嗎?我說小公爺,當了這麼久的將軍,連麵不改色都學不會嗎?如果是這樣,我倒是有些後悔幫你了。”
黑衣人的嗓音一如既往地的沙啞,其間諷刺之意令葉鋒鑾心下暗惱,卻也知道黑衣人說的不假,且不管如何,對方有大恩於他們,更有著神鬼莫測的手段,縱有再多不滿,也隻能壓下,恭恭敬敬的見禮,
“是某之過,實是此番大戰太過……”
“太過驚世駭俗,是嗎?”
黑衣人怪笑一聲,猛的來到葉鋒鑾麵前,透過青色鬼麵,那對幽邃的眸子泛著淡淡綠芒,煞是妖冶詭異,
“我和玄武都與他交過手,的確,他很強,一騎當千,氣蓋萬軍,說是星宿下凡、神將轉世也不過,便是昔日的小榮國、雍國公,也不如他,但那又如何。
沒人會沒有弱點,而越是強大,弱點也越明顯,他能殺穿你的大軍又怎樣?他又殺不光你們,隻要殺不光,你就有的是時間和他鬥。
要知道,你耗不起,他更耗不起,金陵城幾十萬張嘴都在等米下鍋。”
葉鋒鑾不是蠢貨,黑衣人的意思他再清楚不過,可才二十來歲的他心終究還是熱的,忍不住道:
“那可是一城的百姓!我們……”
“我們什麼?小公爺,葉將軍,圍城之戰不用我教你怎麼打吧?”
葉鋒鑾深吸口氣,神色微沉,
“說吧,要我怎麼做?”
“什麼也不做,然後……”
——
“來人,將此賊首級傳示城內,再將其懸於城牆之上!”
好大頭顱在地上滴溜溜滾著,直到一對瞪大的眼珠子怔怔看著自己,白三泰這才回過神來,強壓著驚叫,顫顫巍巍的道了聲是,用布包起腦袋,飛也似的跑下了城頭。
劉毅眺望著狼藉的城外,用玄金鐧拄在地上,這才沒有摔倒,此時夜幕將至,慘淡的靄光像是窒息之時泛起的眼白,風中飄來的血腥氣熏得人昏昏欲睡,可他知道,自己還不能睡,這場大戰才剛剛開始。
“還好,火炮這個最大的威脅先沒了,還殺了一個副將,這一遭不虧!”
劉毅自知有掛也不可能殺退兩萬人,隻是趁著叛軍對自己的力量沒有認知,打了個措手不及,原本也隻是想殺殺對方的士氣,沒想到能摧毀火炮營,更沒想到能殺了一個賊首。
“主將衝鋒,真以為自己有掛啊!”
真實的戰爭永遠不是大將帶頭衝鋒或是陣前鬥將定勝負,而是比的誰更有耐心,就像是猛獸狩獵,殺死獵物是瞬間,等待時機卻很久,主帥出陣,隻有在特定的情況下才會出現,不是決戰就是死戰。
“還有一個,不如再來一次?”
想歸想,但這種事劉毅不會輕易再做,且不說叛軍本質上沒有多少損失,他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
“心不動脈動,為食精氣,我已經做到了前半句,後半句呢?氣呢?”
劉毅本以為自己臨陣突破,又馬踏聯營,肯定來個主角待遇什麼的,結果呢?回來之後跟個被擀麵杖反複揉壓的餃子皮似的,一碰就破。
“這個食精氣不會是透支身體換戰力吧?不應該啊?師父那麼大歲數還那麼有勁!”
劉毅越想越不對,控製著心跳停下,又儘量讓經脈律動減緩,可無論如何努力,經脈律動的頻率最低也是心跳的十倍以每分六十次為準),至於最高,以他現在的極限能做到百倍,百倍之後,氣浪威力也會增強十倍。
“律動越快,我的血也就越熱,偏偏自己不覺得熱,力氣又是大的不可思議,這算什麼?突破極限?”
“將軍,小……啊!”
單膝跪地,剛要稟報的白三泰猛的大叫一聲,跌坐在地,指著劉毅哆哆嗦嗦,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怎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因著專注修行,加上疲累,劉毅也沒注意到白三泰近身,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揮鐧欲砸,豈料他竟是神色驚恐,指著自己話也說不出來,
“白三泰,你有何事?”
劉毅放下雙鐧,將律動放緩,那白三泰忽然又是一愣,揉了揉眼,結結巴巴的說道:
“將……將軍,您剛才臉比火炭都紅!凶神惡煞的,就跟那十八層地獄爬出來夜叉一樣!”
聞言,劉毅刀眉微緊,又是將經脈律動加快,然後,借著微光,他在白三泰的漸漸震驚的瞳孔裡看到,自己那張獅虎之顏竟漸漸變得通紅,待律動達到極致,臉如烈火,眸放黑光,而滿頭烏發在赤顏的映照下,卻是泛著淡淡藍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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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赤麵靛發!我這是真踏馬成演義了?!”
前世上中學時,劉毅沒少看那些封神、三國之類的,裡麵一說勇將天神,多是紅臉靛發,赤髯黃麵,他特意問過老師,靛色是深藍色,那時他就在想,紅臉蛋藍頭發,這不是鬼嗎,怎的還是神將了。
“敢情還是真的!”
瞥了眼還在打著哆嗦的白三泰,劉毅有心嚇嚇他,故意道:
“汝,為何不言?”
這一聲出來,將劉毅也是嚇了一跳,他發誓自己是有意嚇人,壓低了嗓音,但卻沒想到自己的聲音竟和用了立體環繞音響一樣,不仔細聽,真真是洪鐘大呂。
劉毅尚且如此,白三泰更是不堪,一個哆嗦跪在地上,一邊將頭死命在地上磕著,一邊痛哭流涕求饒,見狀,劉毅減緩律動,恢複尋常模樣,急忙將人扶起,好一陣安撫後,這才哆哆嗦嗦的道:
“將……將軍,林禦史差人來說,有了賈府尹的消息,並送來一封書信。”
“信?”
劉毅接過信一看,刀眉登時挑起,
“有意思!明目張膽啊!送信的人呢?”
“就在城下。”
“將人帶……不,”
劉毅忽然頓了頓,瞧了眼遠處的狼藉,
“我親自去!你們也不用戒嚴,輪班值守就可,叛軍,暫時不會攻城!”
“諾!”
——
金陵府衙,後堂,劉毅看完林如海遞來的賬冊,心裡不由得升起一陣寒意,忍不住道:
“整整三百萬石糧食,四年的時間,全都成了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