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代州,寒風如刀。
凜冽的北風裹挾著細碎的冰晶,呼嘯著掠過空曠的街道,刮在裸露的皮膚上,帶來針刺般的痛楚。
天地間一片肅殺,灰蒙蒙的天空沉沉壓著這座飽經乾旱摧殘的北疆州城。枯死的樹枝在風中嗚咽,更添幾分淒涼。
周朔裹緊了身上那件略顯陳舊的皮裘,卻依然感覺寒意如同狡猾的毒蛇,無孔不入地鑽進骨髓。
踏著清晨凝成的堅硬白霜,靴底碾過凍得如同生鐵般的泥土,發出細微卻刺耳的“哢嚓”碎裂聲,在這死寂的清晨格外清晰。
自渭水之盟已過去十餘日,大局初定,但王強等人的具體境況卻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憂慮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心頭。
轉過一個堆滿積雪的破敗街角,視野中突兀地闖入一團蜷縮的暗影。周朔的腳步猛地頓住。
那是一個孩子。
一個看上去不過十歲的孩子,小小的身軀緊緊縮成一團,仿佛想以此抵禦無情的嚴寒。
青紫的小臉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幾乎透明的冰晶,在熹微的晨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他懷裡,還死死抱著一捆早已被霜雪浸透的柴火,幾根細小的枯枝從僵硬的臂彎裡支棱出來,訴說著生前最後的執念——那未能賣完、換不來救命口糧或暖意的負擔。
孩子的嘴角微微向下撇著,凝固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倔強,似乎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仍在為那捆柴火的滯銷而懊惱、不甘。
周朔的呼吸驟然停滯,胸口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
緩緩蹲下身,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伸出微顫的手指,拂去孩子臉上那層薄冰。
指尖觸碰到那冰冷、堅硬、毫無生氣的臉頰時,一股蝕骨的寒意瞬間沿著指尖、手臂,直竄上他的脊椎,凍結了他的血液。
“主公…”隨行的謀士徐鳳聲音低沉沙啞,呼出的白氣在寒風中迅速消散,帶著無法掩飾的悲愴,“這已是本月…第十七具了。城北貧民區,今早…又發現三具。”
周朔沒有說話,喉頭滾動了一下。袖中的拳頭捏得死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慘白。
沉默地,他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皮裘,帶著體溫的厚重毛皮,被他輕柔而鄭重地覆蓋在那小小的、冰冷的軀體上。
皮裘滑落,露出一截孩子枯瘦的手腕,上麵布滿了凍瘡潰爛後留下的猙獰疤痕和血痂。
“主公,使不得!”徐鳳大驚失色,急忙勸阻,“天寒地凍,您會著涼的!”
“比起這些孩子…”周朔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從地底傳來,幾乎被呼嘯的風聲淹沒,“我這點寒意,算什麼?”
站起身,失去皮裘庇護的單薄衣衫瞬間被寒風打透,刺骨的冰冷如同無數鋼針紮入肌膚。
但這劇烈的痛楚反而像一盆冰水,澆醒了他因連日憂勞而有些昏沉的頭腦。
必須想辦法!必須讓代州百姓熬過這個冬天!刻不容緩!
代州初定,又乾旱又是外族入侵不久又經戰亂,若不解決百姓溫飽遲早要生亂。
“主公,”徐鳳緊鎖著眉頭,眉間的皺紋深如刀刻,“代州之前大旱數月,樹木枯死殆儘,如今百姓無柴可燒,天寒地凍,凍斃者日增…您,可有良策?”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憂慮和無助。
周朔下意識地抬手,撫摸著自己額頭上那道奇異的雷紋印記——那是在伏魔山求雨遭雷擊後莫名出現的痕跡,此刻正隱隱傳來微弱的灼熱感,仿佛在呼應他內心的焦灼。
也不知道這印記的出現,究竟是福是禍?
黑風寨!煤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