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代州城郊,廢棄的道觀在慘白月光下如同一具骷髏。
殘破的屋簷滴落夜露,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像是某種詭異的計時。
黑袍人站在殘缺的三清像前,鷹頭麵具下傳出一聲冷哼。跪伏在地的黑衣人們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他們知道,每當首領發出這種聲音,就意味著有人要見血。
"三十軍棍?"鷂鷹的聲音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看來是我對你們太仁慈了。"
為首的暗鷂小隊長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冷汗順著鼻尖滴落。他不敢抬頭,更不敢擦拭——三年前有個同僚就因為在這種場合下多餘的動作,被首領一劍削去了半邊腦袋。
"大人明鑒,"他聲音發顫,"周朔確實胸口中箭,那箭上淬了"牽機散",就算是大羅金仙也..."
"也什麼?"鷂鷹突然俯身,漆黑的麵具幾乎貼到小隊長臉上,"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幽靈小隊還在活動?為什麼代州軍沒有絲毫混亂?"
小隊長渾身僵直。麵具眼部鏤空處,一雙琥珀色的瞳孔正死死盯著他,那眼神不像在看活人,倒像是在打量一塊砧板上的肉。
"屬、屬下這就去..."
寒光閃過。小隊長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茫然地摸了摸脖子,溫熱的液體噴湧而出。他想說話,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怪響。
倒下的瞬間,他最後看到的是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青絲",藏於腰間,專為暗鷂高層打造的殺人利器。
"拖出去喂狗。"鷂鷹甩了甩劍上的血珠,轉向其餘人,"東西準備好了嗎?"
一名黑衣人膝行上前,捧起一個檀木匣子:"按大人吩咐,這是從各處收集的感染天花之人的衣物。"
鷂鷹小心退後一步,月光透過殘窗照在匣子上,映出一層詭異的淡綠色熒光。
"分成四份,"他的聲音忽然溫柔起來,像在囑咐情人,"一份送飛流渡守軍,一份混入上穀關傷兵營,青州代州主城各送一份!"
他頓了頓,"那些愚民這麼擁護周朔,那就一起去死吧。"
黑衣人集體打了個寒戰。天花傳染性極強,死亡率極高…
"記住,"鷂鷹的身影漸漸隱入陰影,"我要的不是周朔的死,而是青代兩州...徹底完完。"
最後一字餘音未散,道觀內已不見黑袍蹤影,隻剩下一地跪伏的黑衣人,和那具還在抽搐的屍體。
"主公,前麵山穀有埋伏!人數一千人左右!"張五的聲音壓得極低,從灌木叢中鑽出時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周朔眯起眼睛,借著月光觀察前方地形。這是一處典型的"口袋穀",兩側山崖陡峭,穀底道路狹窄,正是設伏的絕佳地點。他輕輕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張六,親衛隊現在什麼情況?"周朔問道,眼睛依然緊盯著山穀入口。
"回主公,親衛隊隻有一百多人,怕是難以抵擋這一千伏兵。"張六憂心忡忡地回答,"而且他們護送的馬車裡是空的,一旦交戰就會露餡。"
周朔點點頭,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鷂鷹終於忍不住了。他選在這裡動手,是因為過了這個山穀就是代州城,他再無機會。"
他轉向身後二十四名幽靈小隊成員,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手。"兄弟們,獵物上鉤了。但記住,鷂鷹此人陰險狡詐,必有後手。所有人保持距離,不要近身接觸任何敵人。"
"主公,他們動了!"張五突然低呼。
隻見山穀兩側亮起星星點點的火把,如同一條火龍在山脊遊走。周朔瞳孔微縮——這不是普通的埋伏,而是有組織的包圍戰術。
"不對勁..."周朔喃喃自語,"距離代州如此近,增援隨時能到,鷂鷹隻派一千人。他在謀劃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怪異的"沙沙"聲從穀口傳來。借著火光,周朔看到數十名黑衣人正從山坡上滾下一個個麻袋,麻袋破裂後散落出大量衣物。
"那是..."周朔突然臉色大變,"快退!所有人立即後撤百步!不要碰那些衣物!"
幽靈小隊訓練有素,聞令立即後撤。張五邊退邊問:"主公,那些衣物有何問題?"
周朔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全體人員戴好口罩,懷疑那是天花病人的衣物...鷂鷹這個瘋子,他想讓整個代州染疫!"
眾人聞言無不色變。天花乃不治之症,一旦蔓延,十室九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