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雪下得愈發大了,林晚意站在窗前,指尖輕輕敲擊著玻璃。她今天塗了深紅色的指甲油,在玻璃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像是某種倒計時。茶幾上攤著那張嶄新的死亡證明,紙張在壁爐火光的映照下泛著淡淡的橘色。
"沈硯,男,35歲,死因:意外。"她輕聲念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真是簡潔明了。"
管家老周端著茶盤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來。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十分鐘了,從太太開始對著那張紙自言自語起。茶早就涼了,但他不敢打擾——自從先生"去世"後,太太的脾氣越發難以捉摸。
"老周。"林晚意突然開口,嚇得老管家差點打翻茶盤。
"太太,您要的茶..."
"倒掉。"她頭也不回地說,"換紅酒來。要82年的拉菲,沈硯收藏的那批。"
老周欲言又止。那些酒是先生生前最珍視的收藏,連瓶身的灰塵都要親自擦拭。但看著太太陰晴不定的側臉,他隻能低頭應聲:"是,我這就去。"
酒窖裡陰冷潮濕。老周找到那排標著"1982"的酒架時,發現最邊上少了一瓶。他皺起眉頭,明明上周清點時還...
"找到了嗎?"林晚意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老周嚇得差點碰倒旁邊的酒瓶。
"太、太太!您怎麼..."
"我改主意了。"她赤著腳站在酒窖的石階上,黑色真絲睡袍拖在地上,像一條蜿蜒的蛇,"我要喝那瓶1945年的木桐。"
老周倒吸一口涼氣:"可是太太,那是先生..."
"死了的人不需要喝酒。"她打斷他,聲音輕柔得可怕,"還是說,你覺得他會半夜爬出來找你算賬?"
老周不敢再多話,顫抖著雙手取下那瓶價值連城的珍釀。當他轉身時,林晚意已經不見了,隻有睡袍的一角在樓梯拐角處一閃而過。
書房裡,林晚意打開了監控係統。屏幕上分割成十六個畫麵,覆蓋了彆墅的每個角落。她熟練地調出三天前的錄像——葬禮那天的記錄。
畫麵裡,賓客們穿著肅穆的黑衣,在雨中撐著黑傘。她看見自己站在最前麵,黑色麵紗下的表情模糊不清。當牧師念悼詞時,一個特寫鏡頭捕捉到她嘴角細微的抽動——像是在忍笑。
"演得不錯。"她給自己評價,順手截了張圖發給私人醫生,"看看這個表情,悲傷中帶著堅強,堅強裡透著脆弱,完美。"
手機很快響起。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直接按了免提。
"林晚意!你瘋了嗎?"電話那頭,陳醫生的聲音氣急敗壞,"偽造死亡證明是犯法的!如果被人發現..."
"發現什麼?"她漫不經心地晃著酒杯,"發現我丈夫其實沒死?那你猜猜,他現在在哪呢?"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
"我開玩笑的。"她輕笑,"他當然死了,死得透透的。你親手開的證明,記得嗎?"
掛斷電話,她繼續翻看監控錄像。在葬禮結束後的畫麵裡,她反複回放著一個片段:人群散去時,遠處樹叢間閃過的一個黑影。放大,再放大,依然模糊不清,但那個走路的姿勢...
"找到你了。"她喃喃自語,鮮紅的指甲在屏幕上劃過一道痕跡。
樓下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林晚意皺眉,快步走向樓梯。餐廳裡,老周正手忙腳亂地收拾地上的紅酒瓶碎片,1945年的木桐已經在地上開出了一朵暗紅色的花。
"對不起太太!我手滑..."
她盯著地上的酒漬看了幾秒,突然笑了:"沒關係,反正他也不在了。"
轉身要走時,餘光瞥見酒櫃旁的抽屜開了一條縫。她走過去拉開,裡麵空空如也——原本放在這裡的備用鑰匙不見了。
"老周,"她頭也不回地問,"今天有人來過嗎?"
"沒有,太太。除了快遞員來送過花圈..."
"花圈?"
"是的,白色百合,沒有署名。"老周擦了擦汗,"我放在後院的雜物間了。"
林晚意眯起眼睛。她記得很清楚,所有花圈都直接送到了墓園。而且沈硯最討厭百合,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
後院的雜物間常年上鎖,鑰匙就放在那個抽屜裡。她赤著腳踩在雪地上,冰涼的觸感從腳底直竄上來。門鎖果然被打開過。
推開門,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角落裡,那個所謂的"花圈"靜靜躺著——根本不是花圈,而是一幅畫。她蹲下身,掀開包裹的塑料布,呼吸瞬間凝滯。
這是沈硯最喜歡的那幅油畫,她上個月剛以"睹物思人"為由賣掉的。畫框背麵貼著一張紙條,上麵是熟悉的字跡:
"你輸了。"
林晚意盯著那三個字看了很久,突然放聲大笑。笑聲在空蕩蕩的雜物間裡回蕩,驚飛了窗外樹上的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