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的銅管相互碰撞,發出清越的聲響。沈藝推門的動作在聽到這個聲音時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三長兩短,最後一聲總是比前兩聲拖得更久些。他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片陰影,右手已經本能地扶上門框,食指指節擦過那道藏在漆麵下的凹痕。
"這道劃痕是你用瑞士軍刀留下的。"林晚意的聲音從吧台後方傳來,帶著蜂蜜般的粘稠質感。她正在擦拭一隻鬱金香杯,玻璃折射的光斑在她鎖骨上跳動,"那天你說要在所有屬於我們的地方都做標記。"
沈藝的指甲在木質紋理上刮出一道白痕。他注意到門框的漆色比周圍略深,像是被反複觸摸拋光的結果。某種熟悉的觸感從指尖竄上脊背,他猛地收回手,指腹還殘留著鬆木的香氣。
"門框鬆動而已。"他的聲音比預想的更乾澀。
咖啡館裡飄著肉桂與焦糖交織的氣息。沈藝走向靠窗的第四張桌子時,小腿肌肉突然繃緊——他的身體在距離桌子兩步遠時自動調整了步幅,精準避開地板上那塊會吱呀作響的木板。桌麵的胡桃木紋路裡嵌著幾道淺痕,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你果然選了老位置。"林晚意端著鎏金咖啡杯走來,裙擺掃過桌腿時發出絲綢摩擦的沙沙聲。她的指甲塗著珍珠母貝色的釉彩,在杯沿輕輕一叩,"連避開地板陷阱的習慣都沒變。"
沈藝的右手突然探向桌底,在第三個木節處停住。那裡的木質比其他部位更光滑,像是被長期摩挲的結果。一些零碎的畫麵閃過腦海:黑夜,喘息,指甲陷入木紋的觸感。
"這張桌子..."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坐的。"林晚意俯身時發梢垂落,洗發水的香氣裡混著苦橙花的氣息,"你總說這塊凸起的木疤..."
沈藝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他的膝蓋撞到桌腿,震得咖啡液麵晃出細小的漣漪。那些褐色的波紋裡突然浮現出記憶的碎片:同樣的桌子,不同的光線裡,有雙手正用雕刻刀在桌底刻下字母。
鋼琴區的綠植架旁,一株龜背竹的葉片無風自動。沈藝走向那裡時,右手小指突然抽搐般地在琴蓋邊緣敲擊——噠、噠、噠,三下,間隔精確得像節拍器。琴凳上放著本翻開的樂譜,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的第三樂章,在第23小節處折了角。
"你彈這段永遠會搶拍。"林晚意不知何時靠在鋼琴邊,指尖點著那個折角,"就像你總是..."
風鈴突然劇烈搖晃。蘇晴抱著向日葵闖進來時,花瓣上的水珠甩出一道弧線,正好落在樂譜的折角上。墨跡暈染開來,那個精心保存的折痕漸漸軟化。
"配電箱冒煙了!"她的聲音帶著真實的驚慌,手指緊緊攥著沈藝的袖口。棉質布料在她掌心皺成一團,沈藝聞到了向日葵莖稈的青澀氣息。
他的身體比大腦先做出反應。衝向儲物櫃的動作流暢得像演練過千百遍——右轉避開延伸出來的展示架,左手準確拉開第二格抽屜,三指捏住毛巾邊緣抽出來時甚至記得抖開對折的步驟。濕潤的亞麻布貼在口鼻上,他聞到了薰衣草與佛手柑的混合氣息。
"真有趣。"林晚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上周剛換了熏香配方。"
蘇晴拽著他往外跑時,沈藝的餘光瞥見咖啡機蒸汽管上凝結的水珠。那些水滴排成特定的序列,像某種摩斯密碼。他的左腳在門墊邊緣猶豫了半秒——曾經這裡應該有個凹陷,用來藏備用鑰匙。
"找這個嗎?"林晚意晃著黃銅鑰匙串,齒紋在燈光下閃著冷光,"去年冬天你換過藏匿點。"
後廚的燈光比記憶中昏暗。沈藝推開儲物架時,麵粉袋的係帶勾住了他的表鏈。這個意外讓他停頓了0.3秒——正好夠回憶起身高185的人最適合拉第三根係帶。備用鑰匙藏在第二層架子後的暗格裡,金屬貼著掌心冰涼刺骨。
"你連這個都..."林晚意的高跟鞋聲停在轉角。
沈藝轉動門把手的動作突然變得遲緩。銅質把手上有道月牙形的劃痕,是他某次醉酒後用戒指留下的。此刻那道痕跡正硌著他的虎口,疼痛鮮明得像昨日的記憶。
室外陽光刺得人流淚。沈藝眯起眼睛時,看見咖啡館的玻璃窗上凝結著水霧。有人用手指在上麵畫了顆歪斜的心,水珠正沿著輪廓緩緩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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