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是被一陣壓抑的腳步聲和低語吵醒的。
他猛地睜開眼,精神力透支帶來的鈍痛感依舊盤踞在腦海深處,像宿醉後的頭疼,揮之不去。陽光透過窗欞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看樣子已經快到中午了。
“搞定了?”他一個激靈坐起來,顧不上渾身的酸軟和腦袋的抗議,趿拉著鞋就往外走。
剛拉開門,一股濃鬱的藥味混雜著陽炎草特有的灼熱氣息便撲麵而來。院子裡,氣氛比之前王福帶人鬨事時還要緊張幾分,但那緊張中,卻又多了一絲微弱的、顫抖的期盼。
三叔公林嘯天和幾位族老都圍在妹妹林雨的房門口,一個個伸長了脖子,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像是在等待某種神聖儀式的最終結果。孫大夫端著一個粗瓷碗,正小心翼翼地從房間裡退出來,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神情既疲憊又亢奮。
碗裡盛著小半碗深紅色的藥液,還在微微冒著熱氣,散發出奇異的焦香和一種純粹的暖意。僅僅是靠近,就能感覺到一股溫和的熱力拂麵而來,驅散了深秋的涼意。
“孫大夫,如何?”林嘯天第一個迎上去,聲音沙啞,帶著難以掩飾的緊張。
孫大夫長出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幸不辱命!十五年份的陽炎草藥力果然非凡,老朽以家傳手法,輔以數種溫和藥材,總算將藥液煉製出來了。藥性雖然霸道,但已儘可能中和,雨小姐的身體應該能承受住。”
聽到這話,幾位族老都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喜色。
“那……快給小雨服下吧!”一位長老急切地催促道。
孫大夫點點頭,神情又變得凝重起來:“不過,陽炎草藥力剛猛,驅除寒毒的過程恐怕不會太輕鬆,雨小姐可能會有些痛苦。而且,這隻是壓製,想要根除,還需後續調理和更珍貴的靈藥……但至少,能保住性命,緩解大部分痛苦了。”
眾人心頭一凜,但隨即又被更大的希望所淹沒。能保住命,能緩解痛苦,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
林風擠開人群,湊到門口往裡看。
妹妹林雨依舊安靜地躺在床上,小臉蒼白得像一張薄紙,嘴唇乾裂,眉頭緊蹙,似乎在睡夢中也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股縈繞在她周身的陰寒之氣,似乎比昨天更加濃鬱了。
孫大夫端著藥碗,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間。三叔公和一位女性族人跟了進去,準備幫忙。
林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自己手心都在冒汗,比剛才在黑市跟人火拚還緊張。農場裡的陽炎草是他“撿”來的不假,但這藥液能不能起作用,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他心裡其實一點底都沒有。萬一……
他不敢再想下去,隻能死死盯著房間裡的動靜。
女族人輕輕扶起林雨的上半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孫大夫則舀起一小勺深紅色的藥液,湊到林雨乾裂的唇邊。
藥液散發出的灼熱氣息,似乎本能地引起了林雨體內寒毒的抗拒。她無意識地扭動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了,喉嚨裡發出一聲微弱的嗚咽。
“雨小姐,忍一忍,良藥苦口。”孫大夫低聲安撫著,動作卻絲毫沒有遲疑,穩穩地將第一勺藥液喂進了林雨嘴裡。
藥液入口的瞬間,林雨蒼白的小臉驟然漫上一層不正常的潮紅,身體也開始輕微地顫抖起來。緊接著,一層肉眼可見的寒霜,以驚人的速度從她體內彌漫出來,瞬間覆蓋了她的眉毛、發梢,甚至連蓋在她身上的薄被都凝結出了一層白霜!
與此同時,一股灼熱的氣息也從她體內升騰而起,與那寒霜激烈地對抗著。一冷一熱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體內衝撞,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如同戰場。
“呃……”林雨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額頭上冷汗涔涔落下,身體的顫抖也愈發劇烈。
門外的林家族人看得心驚肉跳,一個個臉色發白,大氣都不敢喘。
“穩住!”孫大夫沉聲喝道,再次舀起一勺藥液,小心地喂了進去。
第二勺,第三勺……
隨著陽炎草藥液不斷灌入,林雨體內的對抗也愈發激烈。她時而麵色赤紅如火,渾身散發著驚人的熱量;時而又寒氣逼人,嘴唇發紫,仿佛置身冰窖。兩種極端的狀態在她身上交替出現,看得人心都揪緊了。
林風拳頭緊握,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他甚至能感覺到,妹妹房間裡的溫度都在忽高忽低地劇烈波動。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隻能眼睜睜看著,什麼忙也幫不上。
“媽的,這破寒毒,真夠勁……”他在心裡暗罵,目光卻一瞬不瞬地鎖定在妹妹臉上,捕捉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裡煎熬。
終於,小半碗藥液全部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