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坑對於旁人來說或許陌生,甚至會以為是天罰,可看在餘淵的眼中卻是無比的熟悉,能夠有這樣手段的,在這片草原之上,隻有那群東西了。回想起來,當日那個醜狗牙突,曾經說過,有個人族和鼠人合作,要爭奪王位雲雲,如今看來怕不是驗證在了這位牧仁的身上。這些鼠人在地下經營多年,布置一個巨大的天坑陷阱怕不是太簡單不過了。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來自地下的危險,防不勝防,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離開。於是餘淵趕忙催促餘長風等人加速行進,以免被這些鼠人發現,可就不好走脫了。
而另一邊那地坑雖然夠大,卻還是沒能將阿古伊河的隊伍完全吞沒,至少阿古伊河和部日固德等核心人物並沒有掉入地坑。眼前的這一幕已經完全超出了這些人的想象。此時阿古伊河身後剩下的隊伍,已經完全不能和牧仁的勢力相比了。肖成功是其中最為冷靜之人,他是和餘淵探過塔剌不花的帳篷的,知道那些鼠人擅長打洞。以他的智商也很快猜到了,這其中定然有那些鼠輩的手筆。為今之計是趕快脫離這塊險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有阿古伊河這麵大旗在,用不了多久就會重新聚集起來一支軍隊。卷土重來。隻要阿古伊河一日不死,他牧仁就一日不可能控製少布王庭。
“父汗,你且先向南撤退,我來斷後。”部日固德心中一橫,隻要阿古伊河活著,自己就有翻身的一天。況且現在他也不能讓阿古伊河留下來斷後。左右自己都得留下來,還不如在此刻多加點分。
果然阿古伊河聞聽目光中流露出讚許的神色,“我阿古伊河縱橫草原多年,沒想到竟然被自家的雛鷹啄瞎了眼。還好老天待我不薄,至少還有一個兒子和我是一條心的。都給我聽著,從現在開始,部日固德就是少可汗,我若身死,他便是這少布之主。”阿古伊河這幾句話也是用上了內力,雖然現場嘈雜,卻依舊傳出去好遠。就連已經走出裡多地的餘淵他們也聽得清清楚楚。餘淵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心中無限感慨,正所謂天家無情,在權力麵前沒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就連素以淳樸直爽被人稱道的草原人也是如此。
阿古伊河這番話簡直是高明到了極點。從表麵上看,這句話是對部日固德的褒獎和承諾。再往深處分析,這也是亂了牧仁的軍心,即便是殺了他阿古伊河,他牧仁也不可能得到汗位。而最可怕的是他這一句話,便將矛頭引向了部日固德。相對來說,如果牧仁想要得到大汗之位,他阿古伊河不再是唯一的障礙,他必須要先除掉部日固德,無形當中將自己身上承擔的壓力分給了部日固德一半。在這緊急的情況下,短短的一瞬間,三言兩語就將危機轉嫁出去一半,這份心機,不愧為草原上的霸主。
部日固德一時之間愣住了,他沒想到阿古伊河在這個時候宣布自己成為少可汗,這個位置他覬覦了好多年了,突然之間得到了,竟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悵然若失的感覺。若是他靜下來想一想,不難看破這背後的危機,但此時的他完全已經被這個消息震撼住了,根本沒時間去想彆的事情。當然那,即便是他想明白了後續的危險,他也會欣然接受,這就是陽謀。短暫的一個愣神,他很快恢複了正常道,“父汗,此時等脫險了再說,你先突圍。”
阿古伊河見牧仁的隊伍已經漸漸對自己殘餘的人馬形成了合圍之勢,也不敢多耽擱道,“吾兒小心!”隨即調轉馬頭,在百十個親衛和六七個死忠的護衛之下,直奔南方而去。而留在戰場之上的部日固德此時也是緊張萬分,他回頭看了一眼,和他一起留下來的不過五六百騎,身邊也隻剩下肖成功一人,這一戰怕是難打啊。但富貴險中求,若是能夠過了這一關,日後這草原還不都是他部日固德的天下。想到這裡,精神不由一陣抖擻。先是策馬來到黃金帳旁,一把將繡著蒼狼的王旗扛在肩膀上,大喊一聲,“草原兒郎,為了黃金血脈的榮耀,隨我迎敵。”
戰爭這個東西很是奇妙,決定勝負的不外乎幾個元素,一曰帥能;二曰將猛;三曰兵勇;四曰天時;五曰地利;六曰人勢。此刻,狼頭大旗招展,在夜風之中,咧咧作響,部日固德以旗為槍,一馬當先,如同利箭的箭頭一般直奔牧仁的隊伍衝殺過去。身後那些草原士兵,身體裡流淌的本就是沸騰好戰的血液,馬蹄聲響,殺聲連天,頓時一股熱氣直衝腦門,口中呼和著,抽出兵刃,也都隨同部日固德向前衝去。
牧仁本人雖然武功高強,但這些年來浪跡江湖,對於戰場上的事情,畢竟沒有部日固德來的熟悉,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如何應對,隻能策馬上前,迎戰部日固德。試圖阻擋住這隊人馬的衝擊。但部日固德根本不給他正麵作戰的機會,見他迎了過來,反倒是馬頭向旁邊一帶,貼著牧仁的中軍切入了他的右翼。竟然如同刀子一樣,將牧仁的陣型割裂開來,如同牛皮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等這邊牧仁調轉馬頭,想要圍攻他的時候,部日固德這五六百騎兵,已經將對方的戰陣殺透,在遠處拉了一個漂亮的圓弧,如同彎月一樣,缺口對著牧仁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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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牧仁的前軍轉頭回防,隻聽部日固德又是一聲令下,“衝!”隨即大旗一展,再次形成一支利箭,衝向了牧仁的後軍。就這樣反複穿透了牧仁的軍隊三個來回。最後終於停了下來。這倒不是部日固德想要給對方喘息的機會,而是他們胯下的馬兒已經吃不消了,這種短距離的衝刺對於馬匹的體力消耗極大。現在這些馬的體能,還能在衝刺兩次,可部日固德可不想死在這裡,他還要留著點體力逃命呢。在他的有意控製之下,此時他們的隊伍麵朝北方,正對著牧仁的隊伍,而背後就是南方,撤退的最佳途徑。盤算一下時間,此時已經快要到黎明了,反複幾次衝殺,過了大半夜的時間。難怪體力消耗如此巨大。想來阿古伊河等人也撤的夠遠了,此時他最佳的選擇就是且戰且退。
眼前牧仁的隊伍雖然人多勢眾,但卻苦於沒有形成統一的指揮,大部分都是各自為戰,牧仁名義上是主帥,實際上對於這支雜牌軍根本沒有形成有效的統籌指揮。幾次被對方衝刺下來,隱隱已經有了潰散的前兆。如果不是部日固德的人馬太少,難以形成有效的絞殺局麵,此時恐怕這支隊伍已經死傷過半了。眼見著對方陣型不穩,部日固德心道此時不走恐怕就沒機會了,他側頭看了一眼肖成功,對方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傳令下去,準備撤退。不多時這邊已經傳令完畢。而另一邊牧仁的部隊也剛剛整頓好陣型。
部日固德暗道一聲,“就在此時了。”他大喊一聲,“準備,衝鋒。”隨即引馬向後退去。整個隊伍如同一體,也整個向後慢慢退去。那邊牧仁的軍隊聞聽部日固德的喊聲,頓時慌了,誰都不想直接麵對衝鋒,前幾次的經驗告訴他們,對方就是一把刀子,雖然刀刃不大,但鋒利異常,但凡被他們刮到,非死即傷。所以,靠在前方的士兵,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步,也有的向旁邊閃了幾步。都試圖將自己藏在彆人的後邊,不和對麵的軍隊硬剛。而每個人的這些小動作,直接導致了整個軍隊陣型的再次混亂。剛剛整頓好的陣型,又鬆動了。也就在這個時候,部日固德馬頭調轉,大旗一揮,後軍變前軍,直奔南方而去。
直到對方漸漸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當中,牧仁這邊方才反應過來,娘的,這是跑路了。牧仁心頭火起,不僅僅是因為走了部日固德,而是因為這種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感覺太難受。自己自詡聰明,又在江湖上磨煉多年,沒想到竟然在自己這個弟弟手中吃了這麼大的一個癟。日後傳出去可是夠丟人的了。不過好在自己還有後手,若是令部日固德等人就這麼逃走了,那這個人丟的可就太大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後這些烏合之眾心中一陣氣苦。說實話,若是單兵戰鬥力,這些人絲毫不弱於部日固德的部下,可偏偏這些人都是寧穀閼氏娘家的親族,平日裡根本沒有聯合作戰的默契。而今晚牧仁這個臨時統帥做的又不太合格,直接導致了戰鬥力直線下降,以前的三成實力都沒發揮出來。環顧一周,牧仁也不是蠢材,也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兵不在多而在於精。他將目光看向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開口道,“格薩爾舅舅,還要勞煩你和部下隨我一同追擊叛逆。”
那人正是寧穀閼氏的親哥哥格薩爾。聞聽牧仁點將,他也絲毫沒有遲疑,當即道,“願隨殿下同往。”隨即點齊人馬,大約兩千餘騎,隨著牧仁一路向南追趕而去。此時天色還沒有大亮,部日固德的隊伍過去又有一會了,此時連馬蹄聲都聽不到了。沿途的草地此前又被那些來支援的隊伍踩踏的有些混亂,追蹤起來並不容易。牧仁也隻能大致按照部日固德離去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不過他也不是盲目的去追趕。他見部日固德離去的方向是正南方,而那裡正好有赤那的軍隊在,估計應該是去求援了,所以向南追趕大概率是不會錯的。
這一路人馬快馬加鞭,一直追趕到了日上三竿,前方還是沒有部日固德的影子。此時牧仁也感覺到,自己好像是被騙了。前方的草地上已經看不到大規模騎兵走過的痕跡了,狡猾的部日固德在向南方兜了一個小圈後,應該是逃往了彆的方向。他心中暗恨,這個弟弟還真是不省心,就是心眼太多。不過這個不要緊,他還有後手。隻見他勒住韁繩,調下馬背,從懷中掏出來一麵小鼓。這鼓看著甚是小巧古樸,隻有一麵蒙著鼓皮,另一麵則是半圓形的發黃的材質。格薩爾好奇的目光中,他在地上挖了一個小圓坑,正好將那鼓的下半部放在裡麵,又從懷中掏出來一個黃中帶黑的鼓槌,在那麵小鼓之上咚咚咚的敲了起來。那鼓聲不大,可每一聲都像是牽扯著眾人的心弦,聽著聽著,那心臟竟然隨著鼓聲的節奏跳了起來。仿佛要衝出口腔一樣。
就在格薩爾即等人即將忍受不住,想要喊牧仁停止敲擊的時候。隻見小鼓旁邊的草皮竟然一陣蠕動,緊接著,唰的一聲,伸出來一隻乾枯的手掌,嘭的一聲按在了鼓麵之上。那手掌上麵長著濃密的灰色的短毛。指甲烏黑,裡麵還有汙泥,雖然是人類手掌的形狀,可一看就不屬於人類。格薩爾嚇得往後一退,隨即抽出彎刀,如臨大敵的看著那隻手臂。牧仁倒是鎮定的很,不動聲色的用鼓槌將那隻手掌挑開,隨即將那小鼓和鼓槌重新收入懷中。就這麼盤腿坐在地上,等著那隻手掌的主人出現。果然,那隻手掌離開鼓麵後,在地上摸索了幾下,隨即一個用力,緊接著地麵上土層鬆動,一個尖尖的腦袋先是露了出來,隨即一個佝僂的身形也爬了出來。格薩爾和手下都看傻了,這是個啥東西,長這麼大也沒想到耗子竟然能夠長這麼大。
而接下來的事情更是讓他們驚掉了下巴。那大耗子竟然開口說話了,“牧仁殿下,敲響這驚魂鼓,可是有事交代?”這聲音雖然乾澀,又有些尖細陰柔,但確確實實是人話,而且是字正腔圓的滄海話。
“嗬嗬嗬嗬。吉姆大祭司果然沒騙我,這驚魂鼓傳音當真有用。”牧仁沒有回答眼前這人的話,而是麵露欣喜之色道。
“這個當然,生於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的十二歲的少女頭骨作鼓身,背皮為鼓皮,小腿骨製成鼓槌,敲動起來,陰氣貫穿大地,方圓百裡我族之人誰聽不到?”這大耗子自豪的說道。
一旁聽得格薩爾頭皮一陣發麻,娘的這東西竟然是人骨人皮做成的,這耗子精真的夠變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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