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衛良副局長和他帶來的那幾名乾警,在馬剛等國安人員的“陪同”下,垂頭喪氣、背影落寞地走進電梯,最終消失在閉合的金屬門後,留在原地的其他國安隊員們,包括沈清婉在內,心裡都或多或少有些不是滋味,不約而同地輕輕歎了口氣。
畢竟大家都是穿製服、維護法律尊嚴的公務人員,平日裡雖然部門不同,但總歸算是廣義上的“同行”,目標都是為了社會穩定。如今卻要對自己的同行采取這種近乎“繳械”和“羈押”的強製措施,場麵弄得這麼難看,任誰心裡都會覺得有些壓抑和無奈,臉上也有些火辣辣的,感覺挺不是滋味。
沈清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努力將心中那點複雜的、帶著些許歉疚的情緒壓下去。她知道,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她轉過身,對負責現場收尾工作的劉遠吩咐道:
“小劉,這裡剩下的攤子,就全部交給你負責了。技術組采集的所有物證,尤其是那些蠱蟲樣本和屍體上的生物檢材,一定要按照最高保密等級妥善保管、封裝、轉運,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技術組那邊後續如果還有什麼新的發現,無論多晚,立刻第一時間打電話向我彙報。”
她頓了頓,補充道:“另外,等二號包間裡那些證人的筆錄全部做完,確認沒有遺漏之後,記得安排可靠的人手,務必安全地把葉琪、華欣他們這些老同學一一送回家。今晚他們受了不小的驚嚇,安撫一下他們的情緒,同時也提醒他們注意保密紀律。路上一定要確保絕對安全,明白嗎?”
劉遠立刻挺直腰板,神情嚴肅地重重點頭:“沈科您放心!這裡一切有我,保證把所有首尾工作處理得乾乾淨淨,絕不會出任何紕漏!您就安心去醫院那邊吧,那邊情況可能更複雜。您自己也多小心,有任何情況我保證第一時間向您彙報!”
沈清婉聞言,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隨即和宿羽塵、江祖平、林妙鳶、笠原真由美、安川重櫻以及天心英子一起,轉身走向另一部電梯。
電梯門緩緩關閉,狹小的空間裡暫時隻剩下他們幾人。林妙鳶憋了一路的好奇心終於忍不住了,她眨著大眼睛,看向沈清婉,開口問道:“誒,師姐,我有個問題沒想明白。剛才那個衛良副局長,擺明了就是聽他上頭周局長的命令才來的。為什麼咱們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人連那個周局長也一起‘請’回來協助調查呢?光控製一個衛良,萬一那個周局長發現手下失聯,察覺到風吹草動,提前有了防備,銷毀證據或者乾脆跑路了怎麼辦?那咱們不是打草驚蛇,白白放跑一條大魚嗎?”
還沒等沈清婉回答,站在一旁的江祖平就嘿嘿笑了起來,接過話茬,語氣帶著幾分對他家老爺子的了解和自豪:“嘖~我說弟妹啊,你這還是對我們家那位江大局長的行事風格不夠了解啊~我家老頭子那個人,做事向來是走一步看三步,心思縝密得跟什麼似的,計劃周密得讓人害怕!”
他模仿著江正明的語氣,繼續說道:“我敢跟你打賭,恐怕就在剛才清婉在電話裡彙報,說衛良拿著他們周局長的命令跑來攪局的那一刻,我家老頭子那邊就已經立刻暗中下達指令,安排另一隊精乾人馬,直接去‘請’那位周局長到我們國安局‘喝茶聊天’了~說不定現在周局長的茶杯都已經捧上了!”
江祖平篤定地說:“你放一百個心吧!在這種事情上,我家老爺子眼睛裡從來揉不進沙子,更不會留下任何明顯的漏洞給對手鑽。他既然決定動手,就肯定是雷霆萬鈞、全線出擊,絕對不會隻掐掉一片葉子,而放過整棵可能爛掉的大樹。這條線,他肯定早就布控好了!”
站在一旁,一直安靜聽著的安川重櫻,漂亮的小臉上卻露出了更加困惑的神情。她歪著腦袋,像個小學生一樣,非常認真地向沈清婉請教:“清婉姐姐……我還是有點不明白。你和江科長,是國安局的警察。剛才那位衛副局長,還有你們說的周局長,他們也是警察,是公安局的。大家不都是警察嗎?隻是工作的部門名字不一樣而已……為什麼你們可以……可以像剛才那樣,讓他們交槍,還帶他們回去呢?這樣……不會違反規定嗎?”
沈清婉看著安川重櫻那副懵懂可愛、求知欲旺盛的樣子,忍不住溫柔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用儘可能通俗易懂的方式耐心解釋道:“櫻醬~這個呢,就跟你們櫻花國的製度有點類似,但又不完全一樣。在我們龍淵國,國安局和公安局雖然都是執法部門,但職責和權限範圍是有很大區彆的。”
她打了個比方:“簡單來說,我們國安局呢,主要負責的是涉及整個國家安全的重大案件,比如反間諜啦、打擊恐怖主義啦、還有處理像今天這種詭異的、超出常理的超自然犯罪事件等等。所以法律賦予我們的權限相對更高一些,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擁有跨部門協調甚至直接指揮的權力。”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她看向安川重櫻,試圖用她熟悉的概念解釋:“這就有點像你們櫻花國的‘公安省’,負責的是國家安全層麵的事務。而普通的公安局呢,就更類似於你們各地的‘警視廳’和‘警察署’,主要負責維護日常社會治安、處理普通刑事案件。在你們國家,如果遇到涉及國家安全的特大案件,公安調查廳是不是也有權要求警視廳配合甚至移交案件呢?”
安川重櫻皺著眉頭,努力地理解著,小腦袋瓜似乎處理不了這麼複雜的體係區彆,最終還是茫然地搖了搖頭,顯然沒完全搞懂這其中的權責劃分。她下意識地轉過頭,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母親笠原真由美。
笠原真由美看著女兒困惑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用更直白、甚至帶點吐槽的方式解釋道:“啊~這個嘛,說起來就複雜了。理論上,按照我們櫻花國的法律條文,如果遇到涉及國家安全或者需要高度保密的超自然案件,隸屬於內閣府的公安省確實擁有更高的指揮權和協調權。”
但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有些微妙:“但實際上呢?哼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警視廳那幫家夥,仗著自己曆史悠久、體係龐大、案件處理量巨大,平時根本不怎麼把公安省放在眼裡!兩個部門為了爭奪案件管轄權、預算經費、還有功勞,經常明爭暗鬥,關係差得要命!有時候甚至能鬨到國會上去吵架,讓好幾任內閣首相都頭疼不已,出來當和事佬都沒用!”
她補充道:“也就是最近這幾年,現在的警視廳總監木暮警官和公安省的長官鬆本先生私人關係處得還不錯,兩個部門才能稍微坐下來,心平氣和地溝通一下,在某些案子上進行有限度的合作。要是倒退十年,你讓公安省的人去指揮警視廳?或者警視廳的人乖乖聽公安省的命令?哈!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兩邊的人見麵,沒當場打起來就算克製了,心裡恐怕都巴不得對方出門就被車撞死呢!”
林妙鳶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啊?!不是吧?你們櫻花國的警察係統內部關係這麼緊張?都到了互相盼著對方倒黴的地步了?這……這也太誇張了吧!辦案子難道不是應該齊心協力嗎?”
笠原真由美聳了聳肩,攤手道,語氣帶著幾分看透世事的淡然:“誰讓我們是所謂的‘民主’國家呢~各個部門都是獨立預算,自己掙飯吃。每年能從國會申請到多少經費,全看自己部門當年破了多少大案要案,在媒體和民眾麵前刷了多少存在感和好評。而警視廳和公安省的很多業務範圍本身就是高度重疊的,比如打擊極道組織、處理涉及外國勢力的案件、重大公共安全事件等等。蛋糕就那麼大,你多咬一口,我就得少吃一口,競爭自然就激烈啊!所以很多時候,雙方的關係與其說是同事,不如說是競爭對手,甚至是對頭!”
沈清婉聽完,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感慨道:“這麼一比,看來我們龍淵國的國安和公安係統關係還算相當不錯的了。雖然偶爾也會有些小摩擦,但大體上還是能互相配合,互相支持,以案子為重,很少出現這種互相拆台、甚至敵視的情況。隻不過這次……唉,算是運氣不好,碰上了衛良和周局長這樣的害群之馬,屬於極端個例了。”
就在眾人聊著國內外警察體係差異的時候,一直沉默觀察著電梯裡那個看似空無一物角落的宿羽塵,突然轉過頭,對著空氣開口問道:“阿加斯德姐姐,你之前一直處於隱身狀態,全程跟著何薇。剛才在酒店廁所那邊,你應該看得最清楚。那個刀疤七,到底是不是何薇主動聯係引過來的?”
他的話音剛落,隻見電梯內光線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一道淡薄得幾乎透明、散發著微弱冰藍色光澤的窈窕身影,如同從水波中浮現一般,緩緩地在那個角落凝實顯現出來——正是一直處於隱身狀態、奉命跟蹤何薇的女武神,阿加斯德。
她對著宿羽塵微微頷首,語氣清冷而肯定地回答道:“羽塵,你判斷得沒錯。那個叫刀疤七的打手頭目,確實就是何薇主動聯係並引來的。我剛才隱身跟在她身後,親耳聽到她在洗手間裡,用另一部手機偷偷給刀疤七打電話。”
阿加斯德複述著當時聽到的內容:“她在電話裡明確要求刀疤七帶足人手,立刻來喜鵲酒樓‘攬月閣’包間找何飛‘談談’,還特意強調‘場麵要搞得大一點’,‘最好能讓何飛在所有人麵前下不來台’。根據她的通話內容,我分析她的目的主要有兩個:第一,是想借刀疤七這群凶神惡煞的黑幫分子,狠狠羞辱打壓何飛,讓在場的所有老同學,尤其是像妙鳶這樣做生意的,親眼看到何飛如此‘不靠譜’、‘惹上黑社會麻煩’,從而以後都不敢、也不願意再與何飛有任何生意上的往來或合作,徹底斷掉何飛在外部的助力。”
她頓了頓,繼續冷靜地分析:“第二,也是更核心的目的,她是想通過刀疤七施加的巨大壓力和恐嚇,逼得走投無路的何飛,不得不向他們那個掌控著家族財政大權的父親何濤求助要錢。她算準了以何濤的性格,絕對不會輕易再拿出這麼大一筆錢來給兒子擦屁股,反而會因此對何飛這個兒子感到極度失望和憤怒。這樣一來,她這個一直表現得更加‘穩重’、‘有能力’的女兒,就能順理成章地獲得父親更多的信任和倚重,為她最終完全接手何家龐大產業鋪平道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林妙鳶聽到這裡,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手:“哦!原來是這樣!自導自演的一出戲!可她千算萬算,唯一沒算到的是,刀疤七和他背後的龍蝦哥,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可以隨意操控、嚇唬嚇唬人就完事的普通黑社會!這幫人是真敢下死手,而且根本不按她的劇本走!不僅假戲真做,還敢獅子大開口,直接把利息翻倍要到三十億,最後甚至徹底失控,引發了蠱蟲暴動,把一場精心設計的‘羞辱戲’徹底變成了一場血腥的‘屠殺劇’,對吧?”
阿加斯德冰冷完美的臉上似乎也閃過一絲極淡的譏誚,她微微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對何薇的不屑:“妙鳶小姐總結得很到位。恕我直言,您這位老同學,在外麵或許被一些人吹捧為什麼‘商界女強人’、‘何家母老虎’。但以我今天近距離的觀察來看,她更像是一隻……嗯,被拔掉了利齒和爪子、隻會虛張聲勢的病貓。麵對真正的凶險和暴力,比如被刀疤七毫無征兆地狠狠扇那一巴掌時,她表現得驚慌失措,幾乎站立不穩,眼神裡的恐懼藏都藏不住,甚至差點……失態。這實在不像是一個真正能掌控大局、應對危機的組織者該有的心理素質。”
林妙鳶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對自己這位老同學做出了精準的評價:“嗨~我算是徹底看透了。小薇她啊,本質上和高中的時候根本沒多大變化。她是那種極度自信,甚至有點自負的人,特彆迷信自己的計劃和算計,在處理那些她熟悉、能夠完全掌控的日常商業事務時,確實能做得滴水不漏,顯得很厲害。可一旦事情脫離了她預設的軌道,出現了她完全沒預料到的意外和變量,她就會立刻慌了神,大腦一片空白,變得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她歎了口氣:“說好聽點呢,這叫‘心思縝密’、‘追求完美’。說難聽點,其實就是個隻能按照寫好的劇本演戲,一旦導演喊了‘卡’或者有演員即興發揮,她就立刻不會演了,徹底麻爪的‘女版黃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