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早,旭日東升。巍巍賀蘭,氣勢磅礴。東方之光,刺破天穹。光彩奪目,熠熠生輝。乾順早已起來,痊愈的西夏晉王李察哥和西夏梁國正獻王,太師嵬名安惠、景仁忠、景仁禮、西夏禮官焦彥堅都來到張明遠帳裡看他。嘴唇紅潤,痊愈無恙的張明遠,也揉了揉眼睛,與眾人說了幾句話,就被喜出望外的費無極、種浩、種溪拉出帳外。
四人且走且笑,來到小河邊,洗了把臉,抬頭看時,賀蘭山色之間,彆有一番曠古蒼涼之感,大有一種地老天荒之歎。賀蘭山下水草豐茂,景色宜人。鳥語花香,美不勝收。遠處山勢錯落有致,皚皚白雪,若隱若現。鬆濤如海,山色如虹,蔚為壯觀。
費無極挽起袖子,拿著一塊石頭看了看,又抬頭看向賀蘭山,不覺驚道:“此山果然氣勢不凡,猶如駿馬奔馳,想必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乃天下第一軍山。我隻是看書上說賀蘭山古來有名,如今親眼所見,果然非同一般。”正在此時,張明遠走了過來,歎道:“牛羊自由自在,此乃塞上牧山;神秘莫測,刀光劍影,如若狂風肆虐,飛沙走石,實乃鬼山。賀蘭山下,我等可大飽眼福了。”
種浩昂首挺胸,歎道:“巍巍賀蘭山,屹立天地間。與終南山相提並論,氣勢上,恐怕這賀蘭山更上一層樓。孔夫子說‘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想必此話不過開個玩笑罷了。魯國再小,也不至於登上東山便一覽無餘。天下之大,登泰山便小,實乃誇大其詞。”
種溪一臉不悅,反駁道:“一派胡言,我京兆府終南山實乃天下第一福地,賀蘭山不可相提並論。孔夫子的話,你居然敢質疑,還敢反駁,真佩服你,勇氣可嘉。”種浩道:“孔夫子雖說是大聖人,但不可能句句都是對的,質疑他,反駁他,又怎地?”
費無極見種浩、種溪兄弟二人針鋒相對,大有不歡而散之勢,便勸道:“你們還不如賀蘭山,想想看。廟堂封禪泰山,江湖論劍華山,道家親賴武當山、青城山、龍虎山,還有我終南山。佛家尊崇那峨眉山、九華山、五台山、嵩山、梵淨山。唯獨賀蘭山不爭風也不吃醋,任憑風吹雨打也巋然不動,目睹金戈鐵馬,依然立於天地之間。你們有什麼好爭辯的,好好學學人家賀蘭山。”沒曾料想,張叔夜早已到來,情不自禁之際,隨口賦詩道:
巍巍賀蘭天地間,塞上雄渾起邊關。
皚皚晴雪四時景,千裡沃野一江山。
張明遠、費無極,互相對視,讚不絕口。種浩、種溪麵麵相覷,驚歎不已。沒曾料想,一夜之間,張明遠居然身體痊愈,而且神清氣爽。張叔夜欣慰之餘,故而詩興大發,作了這等好詩。頃刻,乾順、西夏晉王李察哥、西夏太師嵬名安惠、景仁忠、景仁禮、西夏禮官焦彥堅,一同到來。士卒鋪展毯子,眾人先後落座,身後小溪,潺潺流水。
四下看時,鳥語花香。綠草紅花,心曠神怡。侍衛把準備好的奶酒端來,眾人痛飲開來。還有西夏王宮禦膳房帶來的糕點,各色各樣小菜。費無極、種溪尋思,這樣的小菜如何與京兆府裡見過的一模一樣。還有麻花、油餅。張明遠、種浩也尋思,乾順果然通情達理,知道一大早,需要吃些早點。
張叔夜尋思,乾順果然要以漢法治國了,如何吃食也改變了許多。眾人邊吃邊聊,邊喝邊談,好不快活。羊奶酒又燒好,被侍衛從篝火上拿下,兩個宮女提來,乾順笑容滿麵之際,親自用瓷質長勺盛給西夏晉王察哥和張明遠,兩人尷尬一笑,倍感榮幸之至。張明遠仔細端詳那長勺,白色瓷紋,飾有黑絲花紋。片刻,又有一對人馬走了過來,乾順介紹一番,原來是西夏皇後耶律南仙和西夏太子李仁愛,還有那個嵬名安惠身旁的西夏姑娘也來了。還有一個契丹人叫做蕭和達,此人身材魁梧,威風凜凜,笑容滿麵,也跟在耶律南仙身後。
西夏群臣對耶律南仙和李仁愛二人畢恭畢敬,西夏晉王李察哥也上前見禮,隨手摸了摸西夏太子李仁愛的後腦勺,一臉和藹。蕭和達拱手見禮,乾順和察哥示意他不必多禮。那耶律南仙生的相貌平平,算不得國色天香,可麵善近人。見了張叔夜等人很是和藹可親,不停禮讓再三。張叔夜等人倍感大為意外,素聞契丹公主曆來嬌生慣養,如今又貴為西夏皇後,自然為眼前的這一幕所震撼。乾順更是笑容滿麵,喜樂無比,頗為滿意,對耶律南仙微微一笑。
乾順招呼西夏太子李仁愛抵達身邊,示意他坐下來,又讓耶律南仙坐在身旁,笑道:“皇後貴為國母,理當母儀天下。寡人對皇後很滿意,爾等不必拘禮,大可無拘無束。”“父皇,為何在賀蘭山下和許多陌生人席地而坐,談笑風生?”
西夏太子李仁愛環顧四周,見許多陌生麵孔,就仰起小臉問乾順道:“父王,他們皆是從中原而來,中原又是什麼地方,想必不如我興慶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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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都是宋使,從中原而來,為世代友好而奔走。我大白高國自當以禮相待,你眼下還小,以後長大成人登基大寶便了然不惑了。”乾順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西夏太子李仁愛又問西夏姑娘:“白雲姐姐,你為何總看他。”用手指向種溪。種溪抬起頭,一臉茫然,見西夏姑娘果然盯著自己看,這才尷尬一笑。原來這嵬名安惠身旁的西夏姑娘叫嵬名白雲,就是不知是嵬名安惠的什麼人。
嵬名安惠對張叔夜等人介紹道:“小女嵬名白雲,宴會上諸位見過,不過老夫未曾介紹給諸位認識。”張叔夜等人回禮後,嵬名白雲道:“諸位來我大夏,一路勞頓,很是辛苦。我王陛下款待諸位,眼下又在賀蘭山下招待,爾等也算微幅不淺。我西夏女子與眾不同,最討厭中原孔夫子的話。不過我王對漢禮和孔夫子如今很是尊崇,我就不好再說什麼了。我隻願今生今世擁有一段感天動地,刻骨銘心的愛。我愛一個人就像賀蘭山上的雪,不會融化。如若我恨一個人,也像賀蘭山上的雪,不會融化。”說話間,看向遠方。
此言一出,乾順等人一怔,但立馬明白過來,頓時撫掌大笑,讚不絕口。可張叔夜等人卻愣了愣,不知這話是何道理。但費無極和種溪卻心知肚明。張明遠和種浩麵麵相覷,笑而不語。
種溪尋思道:“她居然說了和我一樣的話,真是蹊蹺。我小時候上終南山,對爹爹說過。我長大成人要學畫,這般興致,如終南山上的石頭,不會消失。”想到這裡,心中頗為震動,好似前世今生與嵬名白雲有緣分一般。
嵬名安惠歎道:“白雲,太子殿下才十來歲,你在他跟前說愛恨情仇,怕是不妥。”西夏太子李仁愛卻反駁道:“太師何出此言?便是小看於我。我雖年紀輕輕,但見到父王與母後如此親密無間,恩愛有佳,心中自然歡喜。母後來自大遼,如今來到我大夏,並非孤身一人。有父王和我,母後便不再形單影隻。孔夫子所言極是,‘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想必方才白雲姐姐便是仁者了。”
乾順摸了摸李仁愛的鼻子,笑道:“王兒果然用心讀書,不忘父皇所教。‘形單影隻’這四個字用的妙極了。你還是要多讀《論語》,孔夫子的話,實乃世間智慧,稀世珍寶。”西夏太子李仁愛見種溪眉清目秀,好似和自己年齡相仿,便看個不住,哪裡知道種溪大他十歲。種溪見這西夏太子活潑可愛好似自家小兄弟,也對他微微一笑。二人好似自來熟一般,令乾順也是倍感意外。可嵬名白雲卻吃起醋來,不大開心。
西夏皇後耶律南仙親自為乾順倒酒,又起身為張叔夜等人端茶倒水,環顧四周,道:“本宮得知陛下招待諸位宋使,本想宮中宴會之時就與諸位見上一麵,可太子略感風寒,做母後的如何不擔驚受怕,還望諸位宋使見諒。”蕭和達道:“我家公主素聞張叔夜大名,幸會幸會。”
張叔夜道:“西夏皇後不必如此,我等此番出使多有打擾,如若不是比武,怕是難以抵達賀蘭山腳下。”耶律南仙安慰道:“晉王察哥也受傷了,宋使張明遠也是如此。兩敗俱傷,非明智之舉。我大白高國願與宋朝化乾戈為玉帛,世代友好。”說話間示意蕭和達不必插嘴,蕭和達便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乾順道:“皇後所言極是,兩敗俱傷的確並不可取。如今天下三分,成鼎足之勢。既然難分勝負,便可平分秋色。”
西夏晉王察哥道:“此番比武,本王才知中原人果然高手如雲。雖說劉法將軍身首異處了,可本王並不幸災樂禍。各為其主,在所難免。劉法將軍實乃英雄豪傑,本王佩服。他在古骨龍、任多泉戰勝本王,本王隻好避其鋒芒,劉法將軍實乃天生神將,可惜不能為我大白高國所用。他孤軍深入,蔑視我大白高國無人,焉能不敗。”此言一出,不覺惺惺相惜,仰天長歎。
張叔夜尋思道:“你一個西夏王子,哪裡知道我大宋武將的憋屈和痛苦。我大宋自太祖皇帝以來便是重文輕武,以文馭武。文臣在朝堂唇槍舌劍,武將在戰場猶豫不決。劉法將軍之死,便是童貫一手遮天而就。統安城明明損兵折將,童貫卻欺下瞞上。童貫求勝心切,急功近利,逼迫劉法孤軍深入而一敗塗地,卻又指責劉法不聽節製和調遣。如今劉法已死,死無對證,童貫還吹牛說察哥嚇得抱頭鼠竄,乾順跑到河曲向天祚帝訴苦去了。童貫還大言不慚說自己把劉法革職查辦,劉法叛國投敵了。如今童貫對身首異處的劉法如此陷害汙蔑,實乃狗膽包天,人神共憤,天理不容。”
張明遠一怔,神情恍惚,果然是察哥主動提及劉法將軍之事。心中對劉法之死深感痛心疾首,又對察哥如此言語深表佩服,不覺想起罪魁禍首童貫,氣得義憤填膺,怒不可止,但此時此刻不可表露出來,隻好心中暗自傷神,痛苦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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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無極也尋思,察哥果然有度量,本以為他會幸災樂禍,可眼下聽他一說,便是惺惺相惜了。可見察哥實乃真大丈夫,不由佩服不已。種浩得知劉法出師未捷身先死,曾痛哭流涕數日,便是在陪同種溪抵達東京,回到京兆府以後的幾個晚上。種溪聽了察哥此番言語,難知底細,不知是察哥故弄玄虛,還是真情實感,不由想起劉法,心中滴血。畢竟爹爹種師道時常教導自己說,劉法乃大宋第一將軍是也。如今客死他鄉,豈不令人痛苦萬分。
嵬名安惠道:“如今遼國與我大白高國是和親友好,宋朝與遼國又是兄弟之國。如此看來,宋朝與我大白高國也可世代友好,和好如初。”景仁忠道:“孔夫子所言極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爾等此番遠道而來,雖說兩國多年戰亂不斷,可眼下議和之後,便太平了。”景仁禮道:“宋朝想必也不想連年征戰,雖說宋朝財大氣粗,可連年累月,不堪其苦。”西夏禮官焦彥堅威風凜凜,道:“宋朝何謂財大氣粗?除了給遼國送歲幣,花錢買太平,有什麼本事?”眾人神色緊張,乾順輕輕哼了一聲,這廝才默然不語。
張明遠伸出右手,指著前麵不遠處嘩嘩作響的小河,深情道:“賀蘭山下曆儘風吹雨打,而涓涓細流卻亙古不變,實在令人深思。”費無極道:“長城還在,秦始皇又在何處?”種浩道:“賀蘭山巍然屹立,而漢唐皆過眼雲煙,豈不發人深省?”種溪見眾人尷尬無比,便打圓場,道:“我很早便知道賀蘭山了,此番近在眼前,真想抱上一抱。”隨即雙手張開,閉上眼睛。
張叔夜道:“賀蘭山如此高大,你如何抱上一抱。乾順道:“不可抱,但可觀,可登,可攀。”西夏晉王察哥道:“本王以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種溪點下頭,走到西夏太子李仁愛跟前,拉著他的胳膊,笑道:“太子殿下,我們何不去那邊玩耍。”指向不遠處,但見一條小溪,流水潺潺,草色青青,一片野花,或黃或紫,或紅或藍,蝴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幾隻螞蚱也在雜草之間跳來跳去。
李仁愛看向耶律南仙,西夏皇後耶律南仙點了點頭,笑道:“去吧,王兒念叨多日,要來賀蘭山玩耍,今日有同齡人相伴,豈不開心?”蕭和達目不轉睛盯著李仁愛。種溪瞠目結舌,張明遠等人也大吃一驚,費無極本想說話,可種浩攔住他,二人麵麵相覷,笑得一臉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