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宋徽宗與張明遠等人說說笑笑,意猶未儘,依依不舍之際才離開延福宮,到劉貴妃宮裡歇息去了。
童貫和李邦彥走後,張明遠和費無極辭彆宋徽宗離去。種浩去看種溪,段和譽說是要去拜訪高麗使節,故而不曾與張明遠、費無極一路同行。
劉貴妃輕輕咳嗽一聲,笑道:“官家來了,快去端茶。”對宮女吩咐後,喜出望外,趕忙從床上慢慢起來,走向宋徽宗。
宋徽宗見劉貴妃麵色蒼白,嘴唇乾裂,頓時神色緊張,關切之際,隨即問道:“愛妃,你今日如何?太醫可曾來過?”
劉貴妃點點頭,微微一笑,歎道:“好多了,多謝皇上掛念。”宮女上前恭恭敬敬獻茶,宋徽宗點點頭,示意放下就退出去。眾人領命而去。
宋徽宗道:“愛妃,這盆景如何?”指著窗邊一盆祥龍石笑了笑。
劉貴妃喜樂無比,臉色煞白之間咳嗽一聲,道:“不錯,皇上那年就留下這一盆,哀家還覺得不大好看。”
宋徽宗笑道:“雖說不大好看,可朕當年與你,可是靠了這盆景和孔雀杯,才定下深情,留下姻緣,是也不是?菊花也不錯,中秋朕陪你到洛陽看看,意下如何?”
劉貴妃歎道:“何須去洛陽,東京就很好,不必舍近求遠,聽說,夜市時候,虹橋上賣的多得是,菊花飄香,皇上可去看看。”
宋徽宗明知故問道:“是麼?我們一起去,好也不好,你可以給朕挑一挑,看一看,免得被人糊弄。”
劉貴妃坐了下來,看著宋徽宗,笑了笑,喜道:“都是本地人,誰要糊弄皇上。不值幾個錢,說出來還怕彆人笑話呢。”
宋徽宗神情肅穆之際,歎道:“原來如此,東京就是好,應有儘有,看來天下就沒有比我大宋東京好的地方。朕想以後再也不要離開東京了,醉生夢死在這裡也值。”
劉貴妃笑道:“那可不一定,皇上不可能一直在這裡,皇上難道不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男子漢大丈夫,江南青山綠水,好地方多的是。臣妾的一個遠房親戚,如今還在雄州傕場和契丹人打交道,她說還去過草原,喝過馬奶,反正不好喝。那年臣妾還小,她要我去那裡做生意,說銀子錢和流水差不多。如果不是爹爹病了哀家恐怕就走了,怕也見不到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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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笑道:“幸好你沒去,不然就遇不到朕了。荒山野嶺的地方,‘天蒼蒼,野茫茫’之處,自然沒什麼好景致。李太白也說,‘燕山雪花大如席’如此荒蠻之地,去做什麼,還是東京好。反正朕今生今世是不可能去了,想去也去不了。”
劉貴妃搖搖頭笑道:“何出此言?皇上可以去的,不要戀戀難舍東京,東京也不是完美無缺,天下人間好地方多了去。皇上可以去南方微服出巡,說不定比東京好玩,也未可知。”
宋徽宗歎道:“南方固然好,不過東京是京城,天下人多會於此,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還是好。朕便是生也東京,死也東京,愛也東京,夢也東京了。”說著竟然搖頭晃腦,像是孔夫子的弟子董仲舒。
劉貴妃見狀嗬嗬一笑,道:“搞不懂,難道皇上屬於東京,東京屬於皇上。開什麼玩笑,皇上真有意思。”
宋徽宗尋思道:“大宋天下都屬於朕,何況東京。”想了想歎道:“我們都不離開東京,好也不好?”
劉貴妃娘搖搖頭,看著窗外道:“臣妾難以預知,誰知以後會到哪裡去,怕是身不由己了。”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直到黎明時分。
月光如水,宋徽宗陪著劉貴妃度過漫漫長夜。燭光點點,情意無限。劉貴妃嘴角露笑,宋徽宗眼角生情。二人更相和睦,恩愛有佳。
次日,賜宴高麗使節後,宋徽宗辭彆張明遠、費無極、種浩、段和譽和高麗來使離開瓊林苑,前去探望劉貴妃之時,她居然溘然長逝。宋徽宗悲痛不已,大告天下,特加四字諡號“明達懿文”,將其生平事跡編成詩文,令樂府譜曲奏唱。
張明遠等人也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一時間感同身受,也是傷心難過。張明遠、費無極、段和譽、種浩,不得不在東京多留了幾日,為劉貴妃舉喪。雖說宮中自有準備,可宋徽宗傷心難過,他們隻好一同勸慰。
種師道和張叔夜聽聞此事,也急匆匆從少林寺趕回東京。種溪素日和劉貴妃說說笑笑,這幾日更是悲痛欲絕,痛哭流涕。種師道再三勸慰,也無濟於事。
在劉貴妃出殯之日,宋徽宗捧著孔雀杯,站在芭蕉樹跟前默然不語,眼角顫抖,不覺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張叔夜、種師道、蔡京、童貫、高俅、梁師成、朱勔、王黼、楊戩、李邦彥、藍從熙,一個個,都看得分明,頓時神情肅穆,默然不語。
張明遠頓時也紅了半邊眼圈,費無極也眼裡含淚,種浩熱淚盈眶,段和譽神情肅穆,種溪更是淚如泉湧。正在此時,一個轎子停了下來,走出一人,眾人看去,原來是那令德帝姬來了,老太太見宋徽宗傷心難過,便握著龍頭拐杖,近前安慰。
宋徽宗抱著令德帝姬落淚道:“愛妃去了,你老也來送她?”令德帝姬點了點頭,老淚縱橫道:“陛下,老身也來送她,她在世時,常去看我,一片真情,感天動地。好人不長命,老身心裡難過啊!”說話間氣喘籲籲,咳嗽開來。
宋徽宗趕忙命人送了出去。老太太走後,宋徽宗愈加悲痛欲絕,原來曆曆往事又浮現眼前。不多時,宋徽宗讓眾人離去,隻留下張明遠和費無極二人,陪伴左右。
那宋哲宗的廢後孟氏也來了,她這幾日茶不思飯不想,想起劉貴妃就落淚。宋徽宗安慰她幾句,讓她住在宮裡,孟氏卻道:“陛下,妹妹她走了,恐怕以後再無人與皇嫂我掏心掏肺,情同姐妹了。皇嫂還是出宮居住的好,沒了妹妹,宮裡便冷冷清清了。那奉華堂與瑤華宮近在咫尺,如若我還留下來,難免睹物思人,便是痛心疾首。”
宋徽宗聽了這話,無言以對,點了點頭,吩咐下去,對孟氏多加眷顧,不在話下。原來瑤華宮是宋哲宗時期的冷宮,孟氏被廢後,一直住在此地。劉貴妃多年以來,都去看望孟氏,二人情深似海。此番劉貴妃撒手人寰,孟氏作為皇嫂便傷心難過的不得了。見孟氏如此淚光點點,宋徽宗也是感同身受,心裡不是滋味。
張明遠近前安慰宋徽宗,孟氏道:“二位先生與皇上情同手足,做皇嫂的高興。”
宋徽宗道:“皇嫂與劉貴妃情同姐妹,朕與明遠、無極情同手足。此番劉貴妃撒手人寰,皇嫂心中悲苦,朕心知肚明。”
孟氏拿著帕子拭淚道:“皇上也知道,自從先帝駕崩,哀家本廢後身份,但皇上又恩惠不絕,雖說哀家與蔡京一般,起起落落,但哀家心裡知道,大宋江山社稷,還是沒有改變。一日夫妻百日恩,先帝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罷,哀家對先帝還是一往情深啊!”
回想起曆曆往事,宋徽宗道:“皇兄他英年早逝,朕也痛心疾首。皇嫂不必傷心難過,放心好了。雖說朕貴為天子,可向太後她老人家在天有知,朕絕不會做對不起她老人家的事。對皇嫂的眷顧,朕當儘心竭力。”
張明遠和費無極齊聲道:“看到皇上如此,我等欣慰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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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道:“皇上,哀家以後有空也會來看你的,隻要你還記得你還有我這樣一個皇嫂就好。”
宋徽宗神情肅穆,眼裡含淚道:“皇嫂放心,皇兄在天有靈,他會安慰,朕當照顧好皇嫂。”
孟氏歎道:“還記得那年,你進宮赴宴,年輕氣盛,踢的一腳好蹴鞠。皇嫂看你兄弟二人也是歡顏笑語。沒想到,先帝猝不及防就駕崩了。皇上又急匆匆登基大寶。作為皇嫂,哀家想起來那些年,就覺得好似一場夢。你當年也說,自己是大宋曆代最為逍遙快活的王爺。如今做了大宋天子,又當如何?”這句話,令宋徽宗猝不及防,頓時目瞪口呆,無言以對。眾人也瞠目結舌,欲言又止。和宋徽宗又說了幾句話,孟氏便辭彆離去。
張明遠道:“沒想到哲宗皇帝的皇後,如今還被皇上照顧。”費無極道:“畢竟是皇嫂。”
宋徽宗道:“不錯,皇兄登基大寶以後,朕做個逍遙自在的大宋王爺,那可是夢寐以求之事。畢竟朝廷大事,與我並無瓜葛。有那麼好幾年,朕都了無牽掛,遊山玩水,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朕早已打算好了,要出去走一遭,到大理國去會見段和譽,就是那日清早,偏偏宮裡傳出噩耗,皇上駕崩了。”聽到此處,張明遠驚得呆了。
宋徽宗道:“向太後下懿旨,讓在京所有王爺原地待命,不準離開王府半步。朕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嚇懵了。結果過了十天,宮裡來了禦轎,接我進宮去了。‘我’字便不能說了,變成了‘朕’。這下好了,再也沒能離開東京去。這十多年下來,便是在東京城皇宮大殿裡走來走去。一年四季,不能走南闖北,遊山玩水。再說皇兄駕崩也因為太子夭折,這可如何是好?朕登基大寶以後,便要做好兩件事。其一,讓朝廷安穩下來。其二,要多福多壽,多子多孫。朝堂上黨爭不息,令人心煩意亂,故而修建艮嶽,聊以忘憂。再說,道家說,修建艮嶽,便可福壽延年。”一語落地,張明遠和費無極這才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費無極道:“如此看來,皇上修建艮嶽,便是有兩個緣由了。”
張明遠道:“不錯,其一是不能走南闖北,遊山玩水,故而把奇山異水帶到東京來,不出東京城,便可一覽無餘。”
費無極道:“其二,祈福大宋多子多孫,多福多壽。”不等宋徽宗點頭,二人早已心領神會。
宋徽宗見孟氏越走越遠,動了動嘴唇,深情道:“皇嫂是個苦命女子,如若朕不眷顧,世人哪裡知道,朕也是一個性情中人。他們都胡說八道,說什麼,朕早已把皇嫂趕出皇宮,又是什麼,心狠手辣,簡直一派胡言。朕最是憐香惜玉,又怎會對皇嫂如此?仁宗皇帝的美名遠揚,朕恐怕萬萬不及。但待人接物,朕當效仿太祖,無愧於心。”張明遠和費無極聽了這話,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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