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千萬彆下車
王澤慚愧的低下了頭。
“能打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小鬼子打敗了。”
“但是你們上千個兄弟,麵對凶殘的小鬼子,沒有一個人後退半步。你們用生命,扞衛了這個虛弱的國家的尊嚴。”
顧雲舒突然嚴肅而又認真的說道,王澤如果仔細看的話,顧雲舒的眼裡還閃動著淚花。
顧雲舒停頓了一會兒。
“明天拉貝先生要去日軍司令部,你要開著車和我們一起去。早點休息吧。”
鏽蝕的鋼架在頭頂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像無數雙僵直的手臂。
王澤躺在滿地碎玻璃與發黴的棉絮間,後腰硌著半截裸露的鋼筋,耳邊回蕩著老鼠在坍塌牆垣後窸窣的聲響。
破碎的天窗垂落幾縷月光,照亮牆角歪倒的汽油桶,桶身布滿彈孔,乾涸的油漬在地麵暈染出猙獰的暗紋。
夜風穿堂而過,吹得廢棄的塑料布簌簌作響,裹挾著不知從哪飄來的腐爛氣息。
不遠處的角落裡,蜷縮著幾個衣衫襤褸的逃難者。
老婦人將啼哭的嬰兒緊緊摟在懷裡,用補丁摞補丁的衣襟捂住孩子的嘴。
年輕人攥著磨破的包袱,警惕的目光在陰影裡來回掃視。
還有個半大孩子倚著牆根發抖,腳上的單鞋早已磨穿,滲血的傷口混著泥汙。
他們的喘息聲與廠房裡的風聲交織,形成壓抑又絕望的共鳴。
顧雲舒離開時帶起的那陣皂角香,此刻卻頑固地盤旋在這汙濁的空氣裡。
王澤翻了個身,身下的碎石發出細碎的摩擦聲,繃帶勒著傷口的鈍痛也比不上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麵——她利落纏繞繃帶時,發絲垂落的弧度,還有專注的眉眼在月光下鍍著的銀邊。
引擎聲在死寂的街巷裡格外刺耳,王澤握著方向盤的手掌沁出冷汗。
破碎的磚石與焦黑的梁柱橫亙路麵,車輪碾過扭曲的鐵軌,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後視鏡裡,拉貝先生布滿血絲的雙眼凝視著窗外,這位德國人攥緊胸前的納粹徽章,喉結幾次滾動卻始終沉默。
顧雲舒的旗袍下擺染著暗紅血漬,她伸手扶住搖晃的車窗——玻璃上還留著彈孔,裂痕如蛛網般蔓延。
不遠處,半截懸在半空的青天白日旗在風中翻卷,旗杆上凝結的黑褐色血跡正隨著震動簌簌墜落。
當汽車駛過堆滿屍體的巷口時,她突然彆過臉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甲縫裡還殘留著為傷員包紮時沾染的碘酒痕跡。
“左拐!”
拉貝突然抓住前排座椅,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
廢墟間,幾個頭戴鋼盔的日本兵正拖拽著衣衫襤褸的婦女,刺刀寒光閃過的刹那,王澤猛地轉動方向盤。
車身劇烈顛簸,顧雲舒撞在鐵皮車壁上,卻死死捂住險些驚呼出聲的嘴。
輪胎碾過燃燒的木梁,騰起的火舌舔舐著底盤,她望著車外化作焦土的中華門城樓,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這裡站崗的年輕士兵,他們腰間彆著的水壺上,還刻著“保家衛國”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