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燕海平來到船長室,剛打開門,明安就聞到一股濃鬱酒氣肉腥,有些難聞。
房中藤木躺椅,躺了名體格彪悍的大漢,皮膚糙黑滄桑,眼含雷霆之威,瞧著有四五十來歲。
可惜被壞血病摧殘了身子,枯槁皮包骨上布滿了斑點,嘴角人中沾著血跡,有氣無力嘟噥。
“拿酒來……老子死也要醉死!”
明安把罐子遞給了一旁的燕小六,“小六,你去給你們家大當家把這藥汁喂了。”
燕小六望向燕海平,見燕海平點頭,便走過去給大當家一口一口喂下。
大當家皺眉喝了口酸橘汁,很不喜歡這味道,“太酸了,真難喝,拿走拿走,換酒來!”
燕小六輕聲說道,“大當家,這是少當家尋遍東海,專門請高人子弟做的靈藥,能治你的病。”
“這臭小子,就會瞎折騰……”
大當家嘟噥一句,忍著酸澀,強行把橘汁一口悶乾。
喝完橘汁,大當家虛弱的身子似乎恢複了點氣色,身上也沒那麼疼痛了,迷迷糊糊睡去。
燕海平見藥汁有效,大感寬慰,對明安拱手。
“多謝明大師出手救治,我燕海平在此先行謝過了!”
“到底怎麼搞的?”明安皺著眉頭,心裡一直有個困惑。
這些海賊都是好好的,說明存在補充維生素c的來源,為什麼這個大叔會成這番鬼樣?
“前些日子,我們劫了夥運酒船,老頭子好酒,於是每日便用酒當水喝,喝了多日,就成了這番模樣。”
“我本以為是酒裡有毒,可我們兄弟喝了都沒事,隻有老爹得了這怪病。明大師,我老爹到底是怎麼了?”
“酒當水……”明安思索片刻問道,“你們平時飲食是怎樣的?”
“搶到乾糧就吃乾糧,沒有乾糧就吃魚乾魚肉,肉不夠就吃海上撈的海草果腹。喝的話,就喝船上存的淡水,偶爾整兩口酒。”
“你老爹呢?”
“跟我們吃得差不多,但是老爹隻愛吃肉,不愛吃海草。前些時候搶的酒很多,船艙都快塞不下了,老爹便用酒當水喝。”
“你們呢?”
“我們可沒老爹這麼奢侈,偶爾喝點,大多時候,還是忍著腥喝淡水。”
“帶我去看看。”
燕海平讓開身子做了個請的姿勢,帶著明安來到存食物和淡水的庫房。
庫房裡,麻袋糧食堆在角落,堆成小山,散亂木箱存了魚乾海草乾。
揭開水缸,明安湊過去聞了聞,一股綠藻腥氣,牆角掏了根棍子攪動兩下抽出來,上麵沾著綠油油的藻類。
“你們平日就喝這個?”明安指著水缸問道。
“海上淡水放久了,就會長些綠東西,除了有些腥臭外沒什麼毒性,大家也就湊活喝了。”燕海平解釋道。
一番調查,結果很明了。
船員喝綠藻淡水吃海草紫菜,補充了維生素c,所以沒事。
燕海平他爹是大當家,喜歡肉食,不愛吃海帶,原本靠水裡的綠藻能補充些維生素c,這些日子以酒代水,算是徹底斷了維生素c的所有來源,這才得上壞血病。
“這幾日,把這乾海帶配魚肉,煮水喂給你爹吃,戒酒一段時間,我再配些藥汁,估計調養一段時間就恢複了。”明安指了指船艙囤的乾海草,對著燕海平吩咐道。
“多謝明大師!”燕海平大喜過望,拚命捧手鞠躬。
“我回艙房製藥了,你爹有什麼異動跟我說。”明安雙手捧在胸口,一副世外高人的笑傲紅塵模樣,輕飄飄往外走。
“明大師請!”燕海平半躬著身子,做了個請的姿勢。
回到艙房,馬沙拉弟正好睡醒,碩大馬頭搭在明安肩頭挨挨蹭蹭親近,纏著明安想被撓癢。
“小友,回來了?”隔壁的葉老聽到響動,湊到牆邊問道。
“嗯。”明安坐下,運轉靈氣摸起了馬沙拉弟。
“治得如何?”
“過幾日應該就好了。”
那葉老舒了口氣,“你靠你師父教的醫術度過此劫,也是你師父在天之靈保佑了。”
“嗯。”明安不鹹不淡的應了句,專心幫馬沙拉弟撓癢。
明安越是高冷淡然,葉老越是感覺到這少年神秘有趣,思索片刻,拋出一個多年的疑惑。
“明小友,老夫有個問題請教於你,你說九州十八國千年亂世,各國大小戰事不絕,其中本質原因是什麼?”
明安思索片刻,一副慵懶的聲音回答。
“戰爭是政治的延伸,千年亂世,說白了是十八國政治之間的博弈。”
“十八國政體都是半斤八兩的水平,任何一國都做不到製度絕對優於其他國,自然結束不了千年亂世。”
葉老想著明安就算是高人子弟,畢竟年紀不大,有一番不錯的見地便已經是難得。
他萬萬沒想到,明安一開局就是驚天動地的王炸,震得葉老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仔細揣摩明安話裡玄機。
“戰爭是政治的延伸,這說法當真驚世駭俗,卻又如此一針見血,了不得!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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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老對這新奇的觀念讚不絕口,卻並不是完全認同。
“不過明小友,你後麵那句老夫不認同。千年來,九州十八國俊才輩出。以西武國令狐王朝為例,賢君良臣薈萃,開創大治之世,政體清明,國內百姓安居樂業,遠優於同期其他王國。”
話鋒一轉,葉老嚴肅說道,“即便如此,西武國也隻能並吞兩國後偃旗息鼓,最終分裂,疆域重歸最初狀態。按你‘政體優良論’的說法,不就自相矛盾了嗎?”
“所以我說‘絕對優於’,賢君良臣大治,優是優了,優得不多。”
“在你看來,如何才算絕對優於?”
明安輕笑一聲,冷不丁冒出一個詞。
“土地所有權。”
葉老聽得雲裡霧裡。“明小友,你這是何意?”
“話不可說儘,勢不可用儘,再說下去,隻怕我在這世間會活不長。”明安拖長語調,慵懶說道,“葉老,我今日累了,咱們早些休息。”
明安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營造出高深莫測的神秘感,勾得葉老內心如火燎燒,想細問又不好意思問,隻好反複琢磨明安提到的“土地所有權”。
一邊練著內功,一邊關注隔壁的響動,明安暗想。
“隻怕葉老今晚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嘍!”
漫漫長夜,遼闊的東海波濤之上,隨波搖晃的海賊船,有人安眠,有人不眠。
第二日清晨,明安剛剛醒轉,發出一點響動,立刻就傳來葉老憔悴沙啞的聲音。
“明小友,昨晚老夫足足思索了一夜,終於明白了你想表達的意思。”
“確實,按你的想法,九州無你容身之處,十八國的世家勳貴,恨不得吃你的肉,拆你的骨。”
明安連忙驚慌說道,“葉老,你莫汙蔑我!我什麼都沒說!是你自己胡思亂想出來的!”
葉老聽到這傲然出塵的世外高人之徒,也有像年輕人那般慌亂的一麵,顯得特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