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對於景妍來說比三年還要長。醒過來一次又一次,又昏過去一次又一次。呻吟、痛哭、哀嚎……未絕於耳。
第三天,被抱出來的景妍已經完全神誌不清,身體軟得像一灘爛泥。
江湛用溫水給她擦了身體,從裡到外塗上了特製的藥膏,換上新的睡裙。景妍的嘴角一直在滲血,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沒多久,景妍開始高燒,四十度。燒得小臉通紅,嘴唇乾裂,迸出血珠。昏迷中的她一聲聲地喊著:
“爸爸……媽媽……救我……快來救我……”
江湛拿出景妍嘴裡的體溫計看了看,給她服了降熱藥,又用濕涼的酒精棉團給她做著物理降溫,聽到她呼喊父母,驟然停手。
看著眼前皺著眉頭、滿臉淚水、燒得迷迷糊糊的女孩,用手撫摸著她的頭、她的臉、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江湛輕歎了一口氣。
昏睡了三天,醒來後的景妍像變了一個人,乖巧得讓人出乎意料。周姨做什麼她吃什麼,端上來多少她就吃多少。吃完飯就坐著一動不動,目光呆滯。
問她話就回答,不問也不說話。眼睛失去了光彩,整個人就像沒有靈魂、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周姨看著心疼:這姑娘的魂怎麼沒了?
江湛下班後回到家,拿著棉簽和藥膏給她上藥,她沒有一點點的不配合。
一邊擦藥江湛一邊問她:“還疼嗎?”
“已經不疼了。”她垂著頭,眼眸暗沉,小聲回答。
“還跑嗎?”
景妍連連搖頭,“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木然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眼睛深處卻全是恐懼
江湛問:“你中午吃什麼了?”
景妍眯起眼睛仔細地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眼裡頓時一片慌亂。她撫著自己的額頭,雙手揪住頭發,努力地回憶著,卻無濟於事,眼淚隨即簌簌落下。
江湛雙手扶起她的臉,看著她水瑩瑩的大眼睛,她也被動看向江湛。空洞、迷離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睫毛呼扇呼扇的,她好像不認識眼前這個人,又好像要看清楚他。
江湛抱緊她,讓她坐在自己懷裡,景妍乖乖地靠著他的胸膛,不聲不響。喂她吃藥,她也不問是什麼藥,統統塞進嘴裡。要不是江湛逼她喝水,她就乾咽下去。
晚上的房事她任憑擺布。全身上下都是傷,每動一下都有絲絲縷縷的疼,也不吭一聲。原有的傷口再次撕裂,滲出血,她隻是咬住嘴唇忍住,血珠迸裂。隻有淚水任意地流。
景妍身上的刺終於被拔掉了。
半夜裡,一陣涼風襲過。江湛突然醒來,發現身邊人不見了。他心裡慌張,立刻起身,四處尋找。結果發現景妍披頭散發地隻穿著吊帶裙坐在洗手間的地磚上發呆。
江湛扶起她。
“你怎麼跑這來了?”
景妍抬起頭看著他,怯懦地回答:“我……我咳嗽……怕……吵醒你。”
“坐在地上不涼嗎?”
江湛雙手撫摸她的肩膀,發現她渾身冰涼。
景妍仿佛第一次知道地上涼這件事,眼睛裡寫滿不解,像在思考為什麼地上會涼,一副張皇失措的樣子。
江湛把她抱回床上,緊緊地摟在懷裡。腿和腳冷得像冰,江湛用兩腿夾住她的腿,想儘快捂熱她的身子。
景妍睡裙一側的吊帶滑落下來,滑嫩的香肩、胸前的白軟性感誘人,卻也和一塊塊未褪儘的青紫傷痕、吻痕、牙印、硬硬的紅色血痂形成強烈的對比。兩腳用紗布包著,滲出斑斑血跡。
江湛用下巴蹭著景妍的頭,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耳垂。
“有沒有暖和點?”
景妍搖頭,片刻,又連忙點頭。
“張嘴。”
她馬上張開嘴。
“伸舌頭。”
景妍伸出舌頭,舌尖上有一條紅色的血線。
“以後會聽話嗎?”
窩在腋下的景妍馬上點頭,像一隻乖順的小貓。
江湛抬起她的下巴。
“說話。”
景妍被迫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目光對視,她不敢有一絲猶豫。“我會的。”
江湛再次摟緊她,一下一下吻著她的頭發、額頭和臉,景妍的眼底閃過一抹苦澀,兩行淚水無聲地墜落。
景妍坐在地上,背靠著床,眼睛看向窗外,怔怔的。封閉的鐵絲網上爬滿了青藤和五顏六色的花,遮掉了很多陽光。偶爾會有小鳥駐足在上麵,“啾啾”的鳴叫著,聽不出是喜悅還是哀鳴。
周姨端著水果走進房間,看見景妍這個樣子一陣心疼。
“景妍小姐,吃點水果吧。”
景妍沒有任何反應,一直愣愣地看著窗外。
周姨以為她沒聽見,把水果放在桌子上,走到她身邊,又說一遍。
“景妍小姐,吃點水果吧。”
她好像被嚇到了,猛地抬起頭,一看是周姨就又把頭低下。
周姨看著景妍身上的那些傷痕,心裡不由一緊。雖然比剛開始好了很多,但看著仍然觸目驚心。老天爺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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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地觸了觸景妍的肩頭。“景妍小姐,吃水果的時間到了。”
景妍聽懂了她的話,在她的攙扶下站起來。周姨把她領到小桌子前,讓她坐下,叉了一塊蜜瓜遞給她。
景妍接過叉子吃了起來,吃完又叉了一顆車厘子、桂圓、蘋果、橙子……周姨心想這孩子怎麼不知道吐籽的,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
“景妍小姐,把果核吐出來,那個不能往肚子裡吃的。”
她就像沒聽見一樣,大顆的車厘子囫圇個的吞了進去。
很快,一盤水果吃得一點兒不剩。
周姨啞然,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
午飯,飯桌上四菜一湯,還有一個裝著米飯的大碗。
周姐先盛了一碗湯放到景妍的麵前,再用小碗盛出來一碗米飯,坐在對麵看著她吃。
景妍把碗裡的湯一口氣喝完,拿起碗大口地吃米飯,不夾一口菜。周姨趕緊給她碗裡夾菜,景妍也都全部吃完。
周姨還以為她餓了,露出欣慰的笑。
“就該這樣,多吃點,吃得白白胖胖的才好看。景妍小姐,這幾個菜都是大少爺吩咐做的,都是頂好的食材,營養搭配最是合理。”
景妍不說話,隻是吃。
看著看著,周姨覺出了不對勁。
景妍把四個菜都吃光了,一根菜葉都不剩,然後就開始吃那一大碗備用的米飯。周姨上前阻攔,又不敢硬搶,眼見著她全部吃光,又端起一大碗湯開始喝。
周姨怕她嗆到、燙到,扶著碗邊想搶下來,可沒想到景妍力氣大得超乎她的想象,一會兒功夫,湯也喝沒了。碗裡剩的雞肉、當歸和人參,景妍用手抓著就往嘴裡塞,白色的棉質睡裙上全是油漬。
周姨看著一桌子的空碗空盤,目瞪口呆。
晚飯,江湛提前打了招呼,讓周姨伺候景妍先吃。還特意交代了要做什麼菜,什麼湯。電話這頭的周姨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晚餐後,又是一桌子的空盤空碗,連一片蔥花都不剩,景妍午餐後新換的白睡裙又滿是油漬。周姨認定這孩子不對勁。
濃濃夜色裡,一輛黑色轎車滑進雲錦彆墅。
江湛做了一天的手術,疲倦不堪,晚飯還沒有吃。進了大廳,周姨就迎了上來。
“大少爺,晚飯準備好了。”
江湛點點頭。
洗過澡換過衣服,江湛坐在飯桌前。
“她今天怎麼樣?”。
周姨欲言又止,江湛抬頭看向她。
“大少爺,我……我覺得……景妍小姐有點不太對勁。”
周姨不敢隱瞞,把白天發生的事全都告訴江湛,還有晚餐後一桌子空盤子空碗的照片。江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放下碗筷就上了二樓。
推開房門,景妍正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看電視。電視是周姨下樓前給她打開的,一直都沒有換台和調音量。
景妍蜷曲著雙腿,兩手抱著膝蓋,眼睛看著電視,眼珠卻一動不動。江湛走到她身邊,緩緩地蹲下,她完全沒有反應,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江湛摸摸她的頭發,她這才意識到身邊有人,轉頭看向江湛。四目相對,景妍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神裡萬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像是在記憶中搜索這個人,又像是要把眼前這個男人好好地看個清楚。
片刻,她咧嘴一笑,“你回來了。”笑容裡全是諂媚,刻意極了。
江湛心頭一顫。這聲問候完全是強裝笑顏,絕非真心,可這不就是他一直以來想要的乖順嗎?
他想要一個純潔無瑕,身體和思想全部屬於他,眼睛裡全是他,隻臣服於他一個人的女人,眼前的這個女孩就是。
是他將這個未經世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女人,她的身體是他開發的,她的靈魂是他塑造的,她的整個世界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