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早已吊橋高懸,城頭上人頭攢動,到處是布滿城垛的滾木礌石。奇怪的是,大明軍隊似乎沒有攻城的意思,幾天來隻是在兩個城門放了幾炮,射一頓箭就撤了,搞得田琛和黃禧在宣慰司衙裡坐臥不寧。思州城雖易守難攻,但真打起來肯定不是對手,可撓癢癢一樣的圍而不攻更讓他們心焦,弄不清這位顧侯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二十多歲的田琛,方頭方腦,個頭中等,頭上紮著五彩大纏頭,一件獅皮戰裙裹在腰間,兩隻大眼睛骨碌碌轉著,蠻狠之態溢於言表。他在屋裡踱著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司爺,這顧成雖是武勇無比,畢竟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還能有什麼作為?看這陣勢,無非是唬一唬沒見過戰陣的,被他唬住,舉手降了,他的目的就達到了;若是唬不住,也未準能奈我何。城裡有的是存糧,我們扛著;耗的光陰久了,倒是他數萬兵馬的糧草難說了。”
黃禧雖已五十多歲了,看上去也就像四十出頭的人,白淨臉,高鼻梁,一雙掃帚眉高高吊起,身高六尺開外,纏頭佩刀,倒是一幅赳赳武夫的氣概。兩個人因和顧成打了多年交道,都很了解這位老帥,黃禧因為年齡的原因,知道的更多些。
顧成雖一員武將,並不嗜殺,鎮守貴州的幾十年中,每次討平叛亂,隻殺帶頭鬨事的渠魁,餘眾一律遣散,所以恩信大布,一呼百應,威震黔中。顧成若招呼一聲,其他土司忙不迭就會趕來助陣,這思州哪兒敵得住群狼?好在隻是朝廷官軍,即使他戰敗逃走,官軍也不會屠城更不會搶他的子女玉帛。
黃禧坐得久了,也站起來邊走邊說,為田琛寬心。田琛先是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看看窗外黑黝黝的群山,傻愣了好一陣子,才喃喃道:“我總是不踏實,總覺有什麼事要發生。已是子夜,你今晚就不要回去了,還住我的東廂,萬一有事也好有個策應。”
黃禧眨眨眼,想起了來思州後新娶的小妾,心裡便有老大的不願意,連續三天熬著了,有點饞。所以,嘴上答應著,出來後,便吩咐隨身的兩個親兵回去接人了。
正房和東廂房的燈陸續熄了,又趕上朔月,群山中的思州城裡伸手不見五指,但街上提著燈籠巡夜的兵士卻比以往多了幾倍,一隊過去,一會兒工夫,另一隊又過來了。宣慰司的衙門裡已連續多日燈火通明,似是給年少的田琛壯膽。
一條大漢挑個擔子從後廂轉出來,走進大門正廳,把附近十幾個執勤的衛士都召了來,壓低聲音說:“弟兄們辛苦,田司爺睡下了,連黃大人也悄悄把小老婆接了來,吃了喝了睡下了,說不定此時正雲裡霧裡翻騰呢!我們弟兄們上值,沒著沒落,就打打牙祭好了。今晚給各位多備了肉,攢攢神,明兒個不值時,也找個女人好好逍遙逍遙不遲。”
漢子說罷,把擔中的熏肉、辣子等分彆遞了過去。正是餓的時候,眾人一麵饕餮著香噴噴的大塊熏肉,一麵悄聲誇著廚師的手藝,不知不覺,卻一個個歪在地上,動彈不得,眼見著十幾條黑影突然從暗處鑽出來,分兩撥接近上房和東廂,輕輕撥開了門閂,一會兒工夫,從兩個屋裡就扛出了四個蠕動的口袋,一貓腰又進了黑暗中。
“稟帥爺,你要的兩個人,不,是四個人,田琛、黃禧還有他們的女人一起帶到,請令定奪。”精明乾練的顧長嶺一大早就來到思州城外顧成的帥帳裡,稟報昨夜的擒賊行動。
“把田、黃二人帶上,兩個女人找個帳子關了。”顧成輕輕說。“帥爺,昨晚床上抓了後,四個人就一直堵著嘴、捆著手腳在麻袋裡瞌睡呢,是不是先讓他們穿了衣服再過來?”顧成眉頭一皺,一捋花白的短須:“那是朝廷的宣慰使,赤身裸體在麻袋裡,成何體統?找衣服穿了,伺候著吃過早膳,再來見我。兩個女人也要安頓好了。”
“得令!”顧長嶺答應一聲轉身走了。顧成一個人留在大帳裡,思索著如何向皇上寫奏章。大兵基本未動,大功卻已告成,這該是皇上最想見到的結局了。
原來,蔣廷瓚奉差要見二司使的時候,顧成早已開始了靜中製動的謀劃,所以,他派親兵頭目顧長嶺帶精兵為蔣廷瓚護衛,一是要保證朝使安全,二就是摸清思州城內的地形地勢,特地囑咐,要從此地多山、多岩洞的方麵考慮。說來也巧,顧長嶺隨蔣廷瓚進思州城後,正遇上一樁事。田琛有個侍衛叫田宏春,因妹妹長得天仙一般竟被田琛無意中看中,無奈小姑娘在如癡如醉的對歌中已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任田琛使出千般解數姑娘就是不睬。越是這樣,田琛的欲火就越濃,文的不成就用武的,派幾個人硬是將姑娘搶到家中,不料,姑娘當晚就自儘了。田琛顏麵丟儘,好不氣惱,把田宏春一家趕出思州城,房子也燒了,正被顧長嶺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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