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鬆微微睜開眼睛,看著錢休,略笑了笑,慢吞吞道:
“虞王殿下天資聰慧,人所共知。”
錢休麵色微動,小聲問道:
“那依閣老所見,梁王殿下和虞王殿下...孰能...”
錢休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兩隻手,作勢往上抬了抬,楊鬆有些渾濁的眼睛,深深的瞧了錢休一眼,嗬嗬笑道:
“陛下春秋鼎盛,錢大人如今就思量這些,未免太言之過早了。”
“閣老此言差矣,陛下雖正值壯年,然國無儲君,社稷不安,群臣心思不定,各自仰視,多有猜忌,也非國家之福。
況且梁王殿下既為嫡長,又早已成年,然東宮儲位空懸至今,隻怕陛下心中,也另有些打算呐...若真是如此,則我等臣子,也自該為君分憂。
虞王殿下天性聰穎,學聞廣博,又能謹慎自律,禮賢下士,豪無驕矜之態,更兼富有韜略,文武兼備,實為罕見。
倘將來社稷能有此明君,豈非黎民之福?閣老以為如何?”
楊鬆隻笑而不語,錢休見他不答,又接著說道:
“素聞楊通判德才兼備,政績斐然,治事精詳,才識超卓,實為國之棟梁,下官在吏部,屢見其政績,早該擢拔,隻因有小人作祟,故不能成。
若將來二殿下有幸臨於天下,更盼有此等國士相佐,來日複登閣儲,豈不是一段佳話?”
楊鬆聞弦音而知雅意,其長子眼下正在老家鬆江府為通判,其子能耐究竟如何,楊鬆自然有數,若照他自己的話,不過隻“守護之犬”爾,對錢休方才那些褒讚的話,完全置若罔聞,隻是笑道:
“凡事過猶不及,老夫得太上信重,陛下厚愛,官居閣臣,已自覺難以勝任,隻恐有負聖恩,無一日不戰戰兢兢,又豈敢複望將來之事?
況且國本之事,自有陛下聖明獨斷,我等臣子,隻該遵旨而行,豈敢僭越。”
錢休麵上笑意微斂,拱手道:
“閣老教誨,下官謹記,然君子立身,自該唯忠唯直,一往無前,以為天下黎民,謀一福祉才是。”
楊鬆瞧著錢休麵色嚴肅,一臉正氣,也含糊的應了兩聲,便又作出一副困倦的樣子,錢休見此,微微一歎,也隻得拱手告辭道:
“多有打攪,下官告辭。”
說罷便又叫停了轎子,從裡麵出去,立在原處,彎腰拱手:
“老大人慢走。”
待轎子行的遠了,錢休遠遠看著,方才冷哼一聲,負手而立,搖頭低聲自語道:
“看來果真是老糊塗了,此等形勢,又已這般老邁,正可謂鋼刀著頸,竟還不知明哲保身,更不思退路...”
楊鬆雖已老邁,然其為首輔多年,門生遍於天下,黨羽盈於朝野,密結如網,連崇寧帝也隻能徐徐圖之,強推了個申行遠來打擂台。
便是楊鬆將來自己倒了,他那些門生黨羽也仍是一股令人側目的龐大勢力,若能得他相助,對虞王而言,無異於是如虎添翼,眼下竟被推拒...哼,豈不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