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瞳孔顫了顫，嘴巴仍舊張著，卻還沒說什麼話。
那支鑲著玉煙嘴的旱煙鍋子，連同一條乾瘦泛白的手臂，就當著他的麵，莫名其妙的齊肩掉落在地上...
他還沒有搞懂發生了什麼事情，方才還在他麵前洋洋得意，戲謔談笑的馬道婆，怎麼好像突然就斷了一隻手？
賈芹雖與馬道婆合作謀算榮國府，但他也並不真就心服這老道婆，正是因考慮著這老道婆在許多貴人家裡都有情麵，出了事情她能兜得住，才將好處讓了大半與她...
怎麼看起來好像突然就兜不住了？這是哪家突然就殺上門來了？
西府？賈赦？賈政？不不不，他們沒有這樣的膽子！也沒這般的決斷！
這老道婆是還得罪了誰？！
該死該死該死！可彆連累到我！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的事情還沒做完呢！
賈芹腦子裡一瞬間便劃過這些念頭，眼神驚慌的四下巡娑，想著該從哪兒逃，若是跑不掉，又要如何與馬道婆撇清關係，說動這些歹人放自己一條生路。
他如今也是今非昔比，認得不少“道上”的人，隻要能容他開口，未必就拉不上關係，說不動情麵。
賈芹稍稍定了定神，然而還不等他尋到一條“安全”的逃生道路，門外已有人輕輕敲了敲門，還問了一句：
“裡麵有人嗎？”
竟顯得十分的有禮貌，但馬道婆隻顧著抱著斷臂的傷口，躺在地上哀嚎，賈芹也不知該不該應聲：
如果我不應，外麵人會不會以為我要躲起來蓄意反抗？
如果我應了，他們來找馬道婆尋仇，會不會以為我跟她是一夥的？
他還沒有考慮清楚，外麵已聽見裡頭馬道婆的哭喊，隱隱傳來幾道笑聲，繼而又有人嗬斥了兩句，門便被輕輕推開。
賈芹忙抬頭望了望，門口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臉上帶著一道刀疤，分不清年齡的大漢，身型並不顯得十分高大粗壯，卻帶著一股子難言的煞氣和凶厲，腰間已經空了刀鞘隨著他邁步的動作微微搖晃。
他不認得！
他不認得這個人！
賈芹一時竟覺得有些歡喜，他已經嚇得直發抖，但反應仍然很快，忙張口欲要辯解，試圖狡辯自己與馬道婆的勾連，把自己說成是恰巧來上香的香客：
“壯...壯士...”
然而才說了兩個字，那壯漢看他一眼，眼神裡帶著些古怪的意味，伸手指了指他，然後便讓到旁邊去，順手將插在神像上的長刀拔下來，插回刀鞘。
賈芹隱隱間似乎聽他嘀咕一句：
“這種貨色...公子這也太小心了...”
他還沒有來得及考慮這“公子”又是何人，在壯漢背後又現出一個人來，盯著他瞧了一眼，笑著與他打了聲招呼：
“啊...芹四爺，原來您也在這，真是好久不見。”
賈芹便說不出話了，他怔在那裡，張口結舌，猛得瞪大眼睛，恐懼攥緊了他的意識，叫他微微打了兩下擺子，下身一熱，直接跪倒下來：
‘他...他怎麼在這？我明明還沒...還沒對東府那人動手！他怎麼就來了？！那人已經知道了？’
賈芹腦子裡止不住的開始胡思亂想，看著鄭陽麵上的笑意，又瞧了瞧地上馬道婆的血跡，看著有兩人亮著明晃晃的鋼刀，朝著仍在哀嚎哭罵的馬道婆逼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