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顧門連夜下發了一個奇怪的尋親告示。不說尋什麼人,隻道有兩個名為李雲翊和李窈的小朋友在四顧門做客,希望對方的父母到四顧門將孩子領走。
惹得眾人議論紛紛,卻也沒一個人能提供消息的。東海尋人的那些人也被召喚了回來。佛彼白石和劉如京都返回了四顧門。
其餘人也就罷了。唯有那雲彼丘是昏迷著被人抬著回來的,回來後也沒人給他治傷,直接被丟到大牢等候李相夷發落。
知情人士都清楚,與金鴛盟一戰,雲彼丘暗中給李相夷下毒,這筆賬,李相夷遲早要算。
李相夷中碧茶之毒的事,被嚴格控製在極小的範圍內,除了漆木山、芩婆、桃清、李蓮花與幾個核心弟子,其餘人隻知門主“受了重傷,需靜養”。
為了穩妥,四顧門已派人快馬加鞭,將江湖上有名的醫者都請了過來,隻盼著能多幾分治愈的希望。
桃清因醫術高超,被奉為貴客,住進了內堂旁的雅致客房。李雲翊與李窈更是重中之重,他們關係到李相夷解毒的關鍵。
喬婉娩不僅叫人送來上好的點心、衣物,還特意派了人守在房外,生怕兩個孩子受了半點委屈。而籍籍無名的李蓮花,算是沾了兩個孩子的光,也享受到了四顧門貴賓的待遇。
“你果然不是我爹。”李窈雙手叉腰,對著李蓮花哼哼道。
李蓮花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心虛。他想給人當爹,結果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人拆穿了。若是其他也就罷了,但承認自己會揚州慢,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隻是,他仍舊不願意承認自己騙了人家小姑娘,隻摸著小姑娘的頭,試圖蒙混過關:“我雖然不是你親爹,但你哥一直都叫我爹。所以,我也是你爹。”
“胡說八道。”李窈被他說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抓住話裡的重點,眼睛瞬間亮了,“你見過我哥?他現在在哪裡?”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哥哥李灼怎麼會把家裡的事隨便告訴外人?而且眼前這人不僅知道她的小名、生辰,連她家團子偷喝桃花酒、她怕苦藥躲櫃子的事都知道,若不是哥哥說的,他還能從哪裡得知?
李蓮花的手頓在半空,眼神暗了暗。他想起桃梓與望舒,那兩個孩子或許已經回家了吧?不知下次見麵,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之前見過幾次,隻是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或許等你回家的時候,會發現你哥已經回去了也說不定。”
李窈臉上的期待瞬間褪去,小嘴微微撅起,有些失落:“那你還知道我家彆的事嗎?我爹娘去了哪裡,他們什麼時候來接我?”
李蓮花看著她失落的模樣,心裡有些不忍。他蹲下身,與李窈平視,語氣溫和:“你爹肯定也在找你們,聽到你們在四顧門的消息,說不定很快就會來四顧門了。你和雲翊在這裡好好待著,等你們爹娘來了,就能一家團聚了。”
今日本是過年,可四顧門上上下下顯然是沒什麼心情喜迎新春佳節的。李蓮花想了想,便帶著兩個孩子下了山。身後雖有四顧門的弟子遠遠墜著,既為了保護,也為了監視。可李蓮花與兩個孩子都沒有在意。
山腳下的小鎮已亮起燈火,昏黃的燈籠掛在各家店鋪的簷角,隨風輕輕晃動,將石板路映得忽明忽暗,連帶著空氣中都飄著糖炒栗子與桂花糕的甜香。
雖然大多數店鋪已經歇業關門,但更多討生活的人舍不得浪費一點時間,隻希望能多賺一文錢。
比如不遠處那糖畫攤子。兩個孩子被吸引得走不動路了。
李蓮花笑著跟過去,從懷裡摸出幾枚銅錢遞給攤主:“勞煩師傅,給兩個孩子各做一個,一個兔子,一個老虎。”他記得李窈喜歡軟萌的小東西,而李雲翊性子沉穩,倒適合威風的老虎。
攤主應了聲好,銅勺再次動起來。糖絲在燈下泛著晶瑩的光,引得李窈踮著腳尖,眼睛都看直了。
不多時,兩隻栩栩如生的糖畫便做好了,攤主用竹簽挑起,遞到兩個孩子手中。
李窈捧著兔子糖畫,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意瞬間漫開,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像隻滿足的小貓。李雲翊則拿著老虎糖畫,小口咬著,嘴角也悄悄揚起一絲弧度。
“慢點吃,彆噎著。”李蓮花拿出帕子替李窈擦了擦嘴角沾上的糖霜,又指了指不遠處的花燈鋪,“前麵還有花燈,要不要去挑一個?”
兩個孩子立刻點頭,一左一右拉著李蓮花的手,朝著花燈鋪走去。最後,兩人一人買了一盞鯉魚燈,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李蓮花跟在後麵,看著兩個孩子的身影,眼底漸漸染上暖意。兩個孩子玩的高興了,他才轉去菜市場,買了肉和菜。
他自己提不了那麼多東西,他就將身後跟隨著的四顧門人叫了出來,理直氣壯地用上了對方。
至於錢哪來的,自然是財大氣粗的李門主支付給他的診金。他隻要五兩,豪氣的李門主硬是付了他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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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四顧門後,他把兩個孩子交到了桃清手裡,他自己則去了四顧門的廚房。
桃清挑了挑眉,看了眼他走向後廚的背影,又低頭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笑著應下。
她自然猜到李蓮花要做什麼。白日裡他看著兩個孩子時眼底的暖意,還有提及“團圓”時的悵然,都藏不住他心底的期盼。
這一頓飯,李蓮花用了十二分的心力去做。刀刃在他手中翻飛,片刻間便將排骨斬成均勻的小塊,雞肉也處理得乾淨利落。
灶火劈啪作響,廚房裡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勾得人食欲大動。李蓮花站在灶台前,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卻絲毫不在意。
他想起小時候,每逢過年,師娘芩婆也是這樣在廚房裡忙碌,師父漆木山則在一旁幫忙添柴,而他就蹲在灶邊,等著第一口熱菜出鍋。
那時的團圓,是刻在骨子裡的溫暖,也是他這些年漂泊在外,連夢裡都不敢輕易觸碰的期盼。
不知不覺間,天已全黑。李蓮花將最後一道清炒時蔬收汁裝入食盒,然後提著所有的菜往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