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質的屏蔽散去過後,兩人終於見到了門後的場景。在跨過大門的封鎖後,軌道側壁變得近乎透明了,他們能看到管壁之外的景象,如同置身於不知何方的海底隧道。
如熒光般的綠色在眼前流淌,仿若仲夏夜的螢火蟲重重團聚在了一起,仿若海底世界的珊瑚化在了水中,無處不在的綠色遮蔽了兩人的視野,令他們一時忘記了呼吸。
散發著光芒的流體充斥在管壁之外的每一寸空間,在巨龍體內的海中,隱約可窺視到大樹根須般的物質。那盆根錯節的組織似乎是從管道外側伸出的,其形體令超能力者聯想起血管、神經,或是其他更為複雜的生物體內結構。
憑高中時學過的那點淺薄的生物學知識,他絞儘腦汁也推測不出眼前所見的一切究竟代表著什麼。但不知怎得,公孫策覺得這場景有些莫名的熟悉。
這時一旁的獵人說話了。
“公孫策,你覺不覺得這些綠色的液體很眼熟,就像是……我們今天看過好幾次的那種……”
他起初還沒想到什麼。
直到聽到這話時,他才總算把握住了熟悉感的來源,一個荒誕卻可怕的猜測逐漸在他心中成型。
愛麗絲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發顫:“……就和生化產物上的綠色紋路一模一樣啊。”
馬的身軀,鴿子的喙,肉壁的表側,幾乎所有蒼穹之都出產的生化動物都有著或多或少的綠色紋路。
這往往被市民們當做白大褂們難以理解的個人興趣,或是特意做出的生化動物身份標誌。可當他看到了蒼穹之龍的體內後,過去司空見慣的生化產物霎時間就有了另一種意義……
另一種稱得上恐怖的意義。
“這不是你的錯覺。走吧,愛麗絲小姐。”
可最終,青年也隻是如此回應。他們在身後找到了另一塊移動平台,兩人沉默著走上去,開始在近乎水平的軌道中移動起來。
過了一會,愛麗絲說道:“我算明白為什麼他們說我權限不足了。”
“之後會被滅口嗎?”
“怎麼可能!倒不如說知曉了這種程度的秘密,之後他們怎麼說也得讓我升兩級了。”
“你真樂觀。”
一般都會往清除記憶或者殺人滅口這個方向想,看來愛麗絲比她表現出的還要更相信官方機構。
藍發女子擔心地問道:“比起這個……你那邊沒問題嗎?我怎麼想都覺得蒼穹之都的官方會對你進行處理啊。”
的確,比起莫頓王國的騎士團,記憶清除或人間蒸發還更符合世人對蒼穹之都的印象。
青年自己倒是不怎麼擔心。
“之後估計會來人跟我說些注意事項,然後應當就平安無事了。”
“你這莫名的自信是從哪來的?”
超能力者兩手一攤:“隻是從常識出發的推測罷了,我自認自己暴走起來的危害不會小到哪去,隻為了保守一個有一定權限就能得知的秘密,蒼穹之都為什麼要冒著風險將我滅口?”
“你這口氣讓我懷疑你以前是不是乾過類似的事情……”
彆在這時候露出打量犯罪嫌疑人的眼光啊。
“怎麼可能,我的精神相當安定,從覺醒超能力到現在一次都沒暴走過。”
這是……實話。
出於自主意願的狂暴行徑不能稱之為暴走。
愛麗絲小姐耷拉著肩膀:“我又不懂你們的事情,超能力者在外界人看來都是不定時爆彈啦……”
“彼此彼此,我對無常法使的了解也沒多到哪去。”
他凝望著管壁外側的綠色海洋,在心中思索,歸根到底,無常法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是人人都能習得的技術,還是隻有部分天賦者才擁有的才能?早在三年前,他就知曉這是為了屠戮巨龍而存在的法術,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名為無常法的技術都被更多的應用在與人類之間的戰鬥中,而非單純的對抗巨龍。
光是今天一天,他就解決了三個無常法使,除了發動能力時陳述的心相與境界外,他們的能力很難說有“共同點”。而除了愛麗絲告知他的基礎知識外,能供他分析這法門的也隻剩下某個西服腹黑男講過的思路。
載體,能力表現,限定環境,以及……願望、目的或是思想。
噩夢中的場景在腦海中閃過,他想起了三年前向邪龍揮劍的女孩,和她哭泣著說出的願望。
那願望改變了世界的相貌,連幽冥之災也為之撼動。
他裝作偶然想起的樣子,不經意地問道:“愛麗絲小姐,無常法的效果和施展者的願望有關嗎?”
愛麗絲迷惑地看著他:“你怎麼想到的?”
若要實話實說,那就得把時雨君交待出來。
在決戰前說起這個應當算不上什麼好主意,眼鏡青年緊急回顧著今日的經曆,想從中找出能充當真實的借口的素材。
好在他頭腦轉得夠快。
“巨龍崇拜者們在發動能力前都會說一句類似宣言的話,我總覺得那個很可疑。”
模棱兩可的答複。
要說話語本身的內容,那的確是真實的。然而,這聽上去是沒有欺瞞的答複,實際卻是隻有自己清楚的答非所問,可說是在欺騙行為的界限上打了一記擦邊球,即使被獵人指著鼻子罵一句“說謊!”,他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