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約會成功後,莫垣凱與奧莉安娜難得享受了一段歡快的時光,他們忙裡偷閒悄悄幽會,在王都的大街小巷內漫步,去馬戲團,去博物館,在公園內踏青,像所有正常的情侶一樣享受著自己的生活。在所有人眼中他們都顯得幸福無比,哪怕是最挑剔的老人也要承認這兩個年輕人天生就是一對。
“我上周還去跟奧莉安娜的父母見了一麵。”莫垣凱說。
“倆老派貴族應該挺古板的?”公孫策興致勃勃,“他們怎麼刁難你的?”
“居然對我挺滿意哦!”
“哇哇哇——有什麼可驚訝的嗎你這麼優秀的人才,挑毛病都挑不出來的。”
兩人笑嘻嘻地聊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餐桌。莫垣凱回去工坊幫忙趕加急的單子,公孫策去辦公室幫忙整理文書工作。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時間一天天過去,7月步入了下旬。龍災將至的日子越來越近,涉及屠龍計劃的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每一天都像是決鬥之日的前夜,有數不清的突發事項。
拂曉騎士的實權在鎧甲修好後逐漸歸於手中,回歸到崗位上的她迅速乾起了實務,一部分文書工作被公孫策主動接過以減輕負擔(事實上這本就是隨從的工作)。他本來擔心這是多此一舉,卻在實踐中發現自己乾得還不錯。奧莉安娜每日都在總部商議計劃的細節,莫垣凱則忙著給王都的老設備升級以減少出岔子的風險。現在他們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獨立活動,隻有深夜歸家後才能像一個月前那樣一起交流。
“我感到很抱歉,策。”整理文件時路過的拂曉騎士對他說,“這一切本應與你毫無關聯。”
“是啊是啊,和沒完沒了的扯皮、60頁起步的報告與七嘴八舌的會議相比,滿城亂跑查殺人桉在如今看來都充滿了樂趣。”公孫策說話時用念動力操控鋼筆批著回複,“但誰讓我是你的隨從呢?我總不能看著你深陷於這些冗雜又必要的雜事中吧……額……那個敬稱怎麼說來著……‘我的騎士’?”
艾蘭迪亞拿過空中的鋼筆,為他修正了幾個不夠官方的用詞:“不恰當的運用,因為這種說法帶有由上到下的意味,‘我的隨從’。”
“抱歉~~”公孫策拖著長調說,“總之不用有心理負擔我自願的。我以前認識一個傻逼說我這輩子沒乾過什麼有意義的事,現在我可以用實績反駁他,每一天都充實且在創造價值。真想回報一下我那有空跟我約個會唄?”
艾蘭迪亞放下鋼筆,輕輕點了下他的額頭:“一位紳士不會在私生活中尋求工作的回報。”
“啊確實確實。”公孫策歎了口氣,“好吧我總會找到機會的……我去三層了,晚上見。”
“晚上見。”
兩人短短聊了幾句就告彆了。這段時間公孫策總想方設法提出約會的邀請,而每每都被對方以不同的理由回絕。有的時候他在想是不是艾蘭迪亞正以這種方式委婉地告訴他不要多想,他知道如果真去詢問,那真誠的騎士必然會與他實話實說……
可公孫策不是那麼想麵對真實,真實很可能是拂曉騎士對他沒有那方麵的感情,他總還是想在心裡留著點希望的。他知道最好的辦法是找個機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告白了再說,然而大環境如此,沒有太多時間給大家兒女情長。一切最好都等到龍災結束後,現在所有人都需要全身心投入工作。
他帶著文件袋走到3層的辦公室,敲了兩下門。今天的輪值人員是團長、加弗裡以及艾蘭迪亞(由公孫策代班)。“請進!”辦公桌上是堆疊如山的文件,老團長正拿著份報告思考,加弗裡同時對著兩個水晶球般的心相武裝說話。“當然,當然,我們會考慮這方麵的民意訴求……絕對不會違反王國法律……學院結界研究學會的嚴正反對?”加弗裡瘋狂打著眼色,公孫策趕忙抽出文件中的一張遞了過去。“啊!騎士團必定會嚴肅考慮您的見解……順便一提,我剛剛收到了學會會長簽署的文件,他對此表達了堅定的支持……是的,是的,溝通問題……我理解……非常感謝!”
加弗裡熄了倆水晶球,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聖王啊!太及時了,公孫先生,你是怎麼讓那貪得無厭的老頭子鬆口的?”
“我說,考慮到當下王都凝重的局勢與尚未完全散去的泄密疑雲,騎士艾蘭迪亞正打算重啟對王都無常法使的全麵調查。這當然與貴學會以及本日的公務毫無關聯,我隻是看在洛寧勒斯閣下的情分上向您透露一點內部情報,還請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公孫策在椅子上坐下,“然後會長老先生就表示完全配合了,真神奇。”
加弗裡讚許地說道:“看來光輝正直的騎士精神感染了他那積滿陳規陋習的頑固頭腦。”
“我想也是。”公孫策給自己倒了杯水,“不過他的疑慮還是有道理的。反轉結界表裡這個計劃聽上去是有點衝動了,儘管這是女王陛下倡議的……”
“不單是因為陛下,我們也沒更多更好的選擇了。”加弗裡憂慮地說,“你想,我們要儘可能隔絕王都與外界,以免戰鬥的餘波危及其他城市;我們要防範外敵,防止用心不良的外來者在當日踏入王都;最重要的是我們要保護王都的兩千萬居民。兩千萬啊,公孫先生!”
公孫策歎了口氣:“是啊,我知道。不提運輸、夥食與居住,蘇佩比亞成為空城這件事本身就會對王國的經濟與政治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沒辦法讓人們全部撤離出去,隻能就地保護。我僅僅是……有點擔心。”
反轉後結界表裡將一時替換,一般人居住的王都潛入裡側,鬼影重重的影霧都來到外側,成為與琉璃之龍決戰的場所。眾人攜手打造的武裝會在王都外側啟動,進一步加固結界本身的境界,阻止王都以外的乾涉。倘若一切順利居民們會安然度過戰鬥,直到結界第二次反轉才回到王城。到了那時一切都結束了,大家隻不過會在霧中做個奇怪的夢。
這計劃利用了影霧都的底層機製,看似大膽卻是早有的預桉,連謹慎的洛寧勒斯也在深思熟慮後表示可行。可公孫策還是隱隱有些擔憂,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或許是那個不知去向的隱形創界,或許是那條戰鬥力未知的龍。
思索間兩人均看向老團長,麥柯羅仍在一旁拿著文件,神情凝重。
“團長?”公孫策小聲發問。老團長沒回話。他又加大聲音叫了一次,老團長這才如夢初醒般抬頭。“哦!抱歉我走神了。”麥柯羅晃晃腦袋,“這個鐘樓守衛計劃有問題啊!王宮內的聖莫頓大鐘樓附近太空虛了,加弗裡我們得重新安排一下……怎麼了,先生們?”
兩人均無言望著他,看上去有些難過。加弗裡咳嗽了一聲:“團長,這是今日早上的議桉。”
“您今早說自己過去守。”公孫策補充道。
老團長摘下老花鏡,揉了揉太陽穴,不好意思地笑著:“抱歉。你們知道,人上了歲數就這樣……彆跟其他人說,好嗎?”
“當然,團長。”公孫策感覺鼻子有點發酸,“暫時沒什麼事了,我建議您去休息一會。”
“太好了。我想我需要小睡個午覺……就半個小時。”
麥柯羅打著哈欠走了。辦公室內沉默了一會,公孫策說:“是焚魂聖火嗎?”
“那無常法威力無匹,卻會損傷他自己的靈魂,他的存在,他的心。”加弗裡說,“聖火鎧甲能保護他在戰鬥中不被自己燃儘,可人類終究不是永動的機械……總會有損耗……會有傷害。”
公孫策沉悶地歎氣。副團長無奈地笑笑,保養得不錯的臉上因笑容綻出幾道皺紋,黑發間隱約夾著幾縷白色。
“彆在意,孩子。就像世間的一切一樣,人總會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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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我會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我的政策比現在要大膽的多,不怕失敗,不畏懼挑戰。”安妮女王說,“但現在我已垂垂老矣,正如我的王國。這個島國經不起更多的風浪了,因而還請各位收回你們友善的手吧。靜靜觀望就是對王國最好的幫助。”
這裡是王都蘇佩比亞的最中央,統禦王國的君王之宮殿。安妮女王身穿華服坐於白金色的王座之上,她的前方飄浮著兩片水晶般的方鏡,映著兩大國領導者的麵相。永光的皇帝赤重霄穿玄色冕服,目光深沉;合眾國的總統克來因·阿依曼穿著西裝,晃動著他那合金打造的脖頸。
“如您所願,女王陛下。”總統的聲音富有磁性,帶著演說家般的感染力,“烏斯特斯境內的創界法使們將被約束。我國誠心祝願貴國能在本次的屠龍行動中獲取成功。”
“對貴國的理解報以誠摯感謝。”
幾句公式化的政治交流後,合眾總統先一步退去了。女王放鬆了些許,言語中帶上了譏諷的味道:“要到什麼時候,蓋烏斯才會替代這個傀儡坐在我們麵前?”
皇帝開口說道:“克來因同為英才。其人能屈能伸,心思縝密,兩人互助而非主從。”
“您總是看得清明。”
“尚不如女王當年英明。”
安妮與他對視了一會,閉上眼睛。
“你特意留下是為了嘲笑我嗎,赤重霄?笑我已優柔寡斷,不複年輕時的意氣?”
“您多慮了。”皇帝的聲音洪亮,帶著雄渾的氣力,與女王蒼老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雖是老調常談,我仍要做出提醒。司徒弈其人心懷叵測,詭計多端,善順大勢為己所謀。其人雖身死,唯恐有詐,不得不防。”
“多謝您的提醒,王都早已在各方麵加強防備。”女王點頭。
女王沒再與異國的君主多說,她隨後寒暄了幾句,便借口公務繁忙而斷了聯絡。這樣一來戰前與各國的最後一次溝通就結束了,王都封關的政策得到了執行,一個保守但穩妥的安排。她安歇了一陣,喚來宮內的女官,問了子女們的所在之處,隨後離開王座,往宮內的花園行去。
昨日又下了一場雪,花園內一片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中有個藍頂的小亭,傑克森正在亭中等候。他見母親來了,快步走出,攙扶著女王進了亭中,為她倒了杯紅茶,隨後示意左右隨從護衛退下。
安妮女王在亭中坐下:“難得見你在這些地方消磨時光。”
“我剛在軍部開完會,過來谘詢您會談的消息。”傑克森一絲不苟地答道,“情況如何,陛下?”
“和我們預料的一樣,大體順利。皇帝應當想讓請天極過來,我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女王抿了口茶,“那個男人畢竟是司徒弈的摯友。”
“您的判斷是理智的,我們無法將國度的安危寄予對陌生者的信賴之上。”傑克森說。
女王往茶裡加了些牛奶:“你還有事情想說。”
“是的,陛下。”傑克森嚴肅地說,“我聽到了近期的風聞,我擔心第七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