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策又泡了十幾分鐘才逐漸找回平日的感覺,他勉強靠自己爬出了浴缸,披上一件睡袍。走出房門外後他才發覺離入睡時隻過了四十多分鐘,他真正出事恐怕隻是極短時間內發生的事情,短到讓其餘的船員們都未察覺。
公孫策沒有力量再去思考更多了,虛弱感和痛楚仍舊留在心裡。他癱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夜無夢。
·
次日中午。
公孫策從床鋪上爬起,望著自己的右手發愣。
他的右臂自肘關節以下成了一團冰冷的灰色火焰,涅炎正在胳膊上靜靜燃燒。這一發現讓剛睡醒的公孫策出了一身冷汗,他差點以為自己又暴走了全完蛋了,但涅炎隨著他的思考而迅速消失,讓他的胳膊重新變了回來。
“……?”
公孫策活動著手指,心生一計。他回憶著先前化作萬千灰燼受苦的感受,嘗試讓自己的“一部分”死去。
右臂再一次變成了涅炎,他的嘗試成功了。公孫策趁熱打鐵,將昨夜那粗糙的痛苦模因加固,塑形,為它設計出作用原理與新的印契。這一次他的設計在現實世界中完成,涅炎化的右臂隨著他的影響而變化,定型,變成了一條極具科技感的鋼鐵大炮。
公孫策盯著炮管看了許久,心情複雜地說:“……求你下次彆幫我了。”
他翻身下床,用了些時間找回平日的活動感,在鏡子前調整麵部表情,順帶測試念動力與白質。做完這一切後公孫策推門走出,他完全找回了平日的感受。
他在冰箱前發現了時雨零,女獵人正鬼鬼祟祟地向上層伸手,企圖染指最後一塊草莓蛋糕。
“嘿那應該是給我留的對吧?”
時雨小姐閃電般完成了盜竊行動,一口吃掉小半塊蛋糕:“什麼你的?我拿到就是我的!”
“你不去當什麼江洋大盜真是可惜了嘿。”公孫策抓起剩下半塊,塞進自己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來陪我練練。”
“又有新招?你這開發速度很驚人啊。”
“我這眾人一致認定的無常法絕世天才還能跟你開玩笑?”公孫策傲然道,“保證讓你大開眼界!”
時雨零伸出食指,抹過他唇邊的奶油。她舔了舔手指,壞笑道:“能打到我再說吧,少年~”
兩人瞬間在船艙內消失,來到了啟明星號的甲板上方。時雨零絲毫不給他使用獨想印的機會,她第一時間拉開了距離,以空間能力閃現在數千米之外的山頭。公孫策站在甲板上卻是一步未動,他將右手食指、無名指前伸,其餘三指收斂,做出又一個嶄新的手勢。
“苦孽印·應業魔流。”
印契結成,神通觸發。公孫策的右臂在涅炎燒灼中融化,竟化作了一條奇形的黑色炮管。這炮管通體漆黑如夜,其上下側長短不一,做出分離:上側呈立體的銳角形,略長一截,下場為平直的長條狀,如同起飛時的基底。這大炮整體猶如一隻冰冷而鋒利的“鉗”,一道道蓄能指示般的光條在炮管內部逐步亮起,那光芒化作暗紅色的光流噴發而出,隻一刹那就來到時雨零的麵前!
“有夠傻氣的名字,這次是老套的能量放出攻擊?”
再強的力量打不中就沒有意義。時雨零再度在光芒中消失,她轉移到了公孫策背後的三千米外,那是與炮擊完全相反的方位。她正待出言嘲諷,刹那前的危機感卻蜂擁而來。暗紅色的炮火竟出現了她的身後,距離比起先前還要更加貼近。
“有點意思啊……”
啟明星號周圍的空域被花海覆蓋,獵人與火炮的追逐戰在夢幻般的環境中接連上演。短短一秒間時雨零轉移數十次方位,而她與那詭異攻擊間的距離卻總是一次次拉近而未有分毫遠離。這一秒結束時炮火幾乎能擦到她的發絲,獵人當機立斷瞬移到公孫策身後,將開炮者本人當做了她的擋箭牌。
“想得美。”公孫策壞笑,“中!”
暗紅炮火從時雨零的後方襲來,不偏不倚地命中了她的背部。獵人小姐呲牙咧嘴,止不住跳腳:“啊疼疼疼!什麼啊這好像光腳踩到積木一樣的痛感!”
“我超級手下留情了好吧,原本是實體攻擊+精神傷害的我隻留了最低限度的精傷。”公孫策做了兩張白質椅子坐下,“來我幫你揉揉。”
“少來這套,精神傷害你揉再多次有什麼用。”時雨零白了他一眼,“這招是痛苦模因吧,具體什麼原理?”
公孫策將右臂變回原狀,解釋道:“你看啊,痛苦是過去的經曆所遺留的傷痕,它不是細水長流的悲傷而是火山一樣爆發出來的情感,所以我采用了炮作為載體。
而一個人的痛苦隻有少部分來源於自身,大部分來源於外界與他人。我作為一個受苦的人,向那些傷害我的對象發起報複,是不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情?”
“噫!”時雨零眼神驚悚,“你彆告訴我……”
公孫策笑得十分開朗:“傷害是業,報複是果,製造痛苦的人被痛苦所傷,我們就可以說這是一種因果報應。而惡報是逃不過去的~”
時雨零雙手抱胸,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所以這招才必定命中是吧?然後對麵曾經給予你的傷害越深這招威力就越大……噫你這家夥不會到現在還記恨當年掏心的事情吧,你要不要這麼小肚雞腸啊!!”
還好意思說我,被告白的時候抓著往事不放手搞得自己快哭出來的又是哪裡的誰啊。
“我靠被掏心很痛的好吧,我不在乎我身體在乎啊。”
時雨零冷顫連連:“獨想印是不許離開的束縛,苦孽印是必定命中的報複,你覺不覺得你自己現在精神有點問題啊?你現在好像零島那種苦大仇深的感情黑洞,光是靠近就有泥潭一樣的重力哎!”
“你彆說的我好像什麼千年重男好嗎!”
時雨零撇嘴:“你就是好吧你就是!再這樣下去我以後出門買包零食你都要盤問我‘老實交代你和那個小賣部老板都說了什麼’。”
“我不會的,我會和小賣部老板說‘看那姑娘漂亮不那是我老婆’。”
“切。”時雨零踩了他一腳,又湊上來親了他一下,低聲說:“對不起啦……”
公孫策擠眉弄眼:“才一下太沒誠意了,怎麼都要兩下才解氣。”
“色小鬼。”
她抓住青年的肩膀,長久而甜蜜地吻著他的嘴唇。這個漫長的吻結束後時雨零趕緊站到一邊,害羞地將戀人推了推:“好了到此為止啊說正事!”
“有什麼改進意見嗎幻月尊大人?”
“感覺你這招式有點問題,再來一炮試試。”
他們拉開距離,公孫策依言照做。又一發應業魔流向著女獵人發射,這一次時雨零將小範圍的時間減緩到接近靜止,暗紅色的火炮在靜止的時間中慢如蝸牛。
時雨零搭著他的肩膀,得意道:“瞧見沒,你這報應來的有點慢啊。”
“這沒轍,因果係天生拿長久的時間沒辦法。”公孫策兩手一攤,“你想想命運王在零島折騰這麼久到渦流沒了還在頭疼這個‘惡報太慢’的問題,我要是能把這問題解決了我去找他換位子估計他都樂意。”
惡報的確必將到來,可若是惡報來得太晚太慢以至於一切都結束了,這報應又有什麼意義?因而因果係的乾涉天生就與時光相性不佳,這是根子上就存在的相性問題。
兩人同時收了招,公孫策的肚子發出饑腸轆轆的叫喚聲,引起女獵人的大聲嘲笑。他們一如既往地吵了一會,直到背後傳來第三人的建議。
“因果的業報會因時光而無限延後,但‘逃避報應’本身也是新的惡業。因此你可將其改進為越是躲閃威力越強的攻擊,為敵人施加更強的壓力。”
公孫策歎氣:“艾蘭迪婭你上次建議的那個‘認知即接觸’我還毫無頭緒呢,你這些高端改進對我而言還太遙遠了……嘶!”
他轉過身,倒吸了一口冷氣。艾蘭迪婭的表現一如尋常,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她今天的打扮不太符合原本的風格。
拂曉騎士還穿著他的T恤。
“有改進的方向總是好事。現在是午餐時間了,兩位。”
拂曉騎士走回船艙。公孫策咽了口吐沫,聽見身後傳來不懷好意的聲音。時雨零的手指來回在他的肩膀上敲打著,像是鋼琴家在演奏樂曲。
“做了?”
“怎麼可能啊!!!!”
精神恍惚的寂暉司自甲板躍入雲層當中,本日的午餐在船員們打撈上船長之後才正式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