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聲撕開晨霧時,許曼婷正用舌尖舔舐王振華掌心的灼傷。青年警官蜷在藥櫃陰影裡,昨夜被毒霧腐蝕的右手白骨上覆著層翡翠薄膜——正是玉蟬焚毀時附著的殘翼。她嘗到了星砂混著當歸的苦味,與七歲那年在暗河洞穴裡舔舐他槍傷時的滋味如出一轍。
"彆白費力氣了。"王振華抽回手,腕間纏繞的桑蠶血絲突然繃緊,"這是幽冥蠱的繭衣,當年你母親......"
地窖深處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許曼婷循聲望去,見青銅藥爐的殘骸中鑽出血色藤蔓,藤須上掛滿帶豁口的銅錢。當第一縷陽光穿過天窗,那些銅錢突然迸裂,每個碎片都映出不同的血腥畫麵:十六歲的王振華被鐵鏈吊在暗河洞頂,特派員用銀針挑開他肋骨;產床下的七盞青銅燈同時爆燃,沈秋棠將繈褓塞進紫檀棺槨......
"血髓藤。"老者佝僂的身影從藤蔓間隙浮現,煙袋鍋的火星濺在翡翠薄膜上,"用九轉還魂草汁澆灌暗河屍水,長出來的東西比冤魂還毒。"
許曼婷突然抓住藤莖,掌心瞬間被倒刺紮穿。鮮血浸染的藤蔓突然開花,每朵花蕊都蜷縮著嬰兒乾屍。王振華的配槍在此時走火,子彈擦過花叢,驚起漫天幽冥螢火——那些幽藍光點竟是當年被篡改的生辰八字。
"當年你母親用這個做藥引。"王振華扯斷纏繞許曼婷手腕的藤須,斷口噴出的汁液在空中凝成婚書殘頁。許曼婷看見"王振華"三個字正在滲血,而原本該寫新娘姓名的地方,畫著她頸後的梅花星象圖。
藥櫃突然劇烈震顫。第三層抽屜自動彈出,滾出的不是藥材,而是七盞青銅燈。許曼婷觸碰燈身的瞬間,暗河水突然從地縫湧出,水麵漂浮的紫檀棺槨拚成北鬥陣型。最末那具棺槨的蓋板突然滑開,露出裡麵渾身纏滿血髓藤的沈秋棠——她的胸口插著王振華的警徽,臍帶連著的卻不是嬰兒,而是暗河深處的藥王鼎。
"母親......"許曼婷的銀簪脫手墜地。簪頭梅花撞碎青磚的刹那,血髓藤突然瘋長,纏住她腳踝拖向沸騰的暗河。王振華撲過來抓住她的手腕,翡翠薄膜在白骨上崩裂,暗紅血珠濺入河水,竟讓湍流中浮出三十六具衙役的腐屍。
老者突然吹響骨哨。幽冥螢火聚成特派員的虛影,他手中的銀針正對準許曼婷後心。王振華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三根銀針穿透肩胛骨的悶響與二十年前那個雪夜重疊。許曼婷嘗到了他後頸滲出的血——比記憶中的更苦,混著玉蟬灰燼的澀。
"走!"王振華用殘存的左手擰開藥櫃暗格。許曼婷被他推進密道時,看見血髓藤正纏上他的脖頸,藤須刺入翡翠薄膜下的血管。暗門關閉前最後的畫麵,是青年警官被拖向藥王鼎的身影,鼎內沸騰的湯藥中浮著半塊帶血的飴糖。
密道石壁滲出暗河水。許曼婷摸著頸後發燙的刺青前行,在拐角處踢到個紫檀匣。匣中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八封婚書,每封的"王振華"三字都洇著不同深淺的血漬。最底下那封裹著嬰兒繈褓布片,血書"庚午年臘月廿三"的日期下壓著翡翠玉蟬的左翅。
暗河潮聲突然逼近。許曼婷轉身看見水麵浮起無數銅錢,每個錢眼都探出血髓藤須。她扯斷腕間紅繩拋入水中,桑蠶血絲遇水即燃,火光中浮現令她窒息的真相——七歲那年的冬至,王振華在井邊剜出心頭血喂她服下,而沈秋棠正將他的陽壽刻在青銅藥爐內壁。
"找到......血髓藤的根......"王振華虛弱的聲音從石縫傳來。許曼婷循聲撞開一麵磚牆,撲麵而來的血腥氣中,她看見青年警官被藤蔓釘在藥王鼎上,鼎內翻滾的竟是混著星砂的暗河屍水。
幽冥螢火聚成特派員的狂笑:"你以為沈秋棠真是為救你?她不過是想......"話音未落,許曼婷已將翡翠玉蟬殘翅插入鼎耳。鼎身二十八宿浮雕突然轉動,每個星宿眼窩都射出銀針,將特派員的虛影釘死在青銅燈上。
王振華墜落時帶翻了藥王鼎。沸騰的湯藥澆在血髓藤根部,藤蔓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許曼婷接住他癱軟的身軀,發現他心口的翡翠薄膜已完全脫落,裸露的血管裡流淌著星砂與暗河水的混合物。
"當年你母親剖開我的胸膛......"王振華染血的手指撫過她頸後刺青,"不是為了種蠱,是為了把《青囊秘要》縫進我的......"
地窖穹頂突然塌陷。晨光如瀑傾瀉而下,照見三十六個官印懸浮在暗河上空。許曼婷抱著王振華跌入水中,腕間紅繩突然勒緊,將他們拖向河底的紫檀棺陣。在意識消散前,她看見七具棺槨拚成的蓮花陣中心,沈秋棠的屍身正捧著完整的九轉還魂散藥方。
河水灌入肺葉的冰冷讓許曼婷想起產房那夜。她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青銅藥爐內,爐壁上刻滿王振華不同年齡的身影。十四歲少年跪在雪地捧來藥碗,十八歲青年撞開產房木門,二十歲警官在月洞門前焚燒婚書——每個畫麵都在滲出星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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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九轉爐。"沈秋棠的聲音從爐口傳來。許曼婷抬頭看見母親倒懸的身影,她手中的《青囊秘要》正在燃燒,紙灰化作無數玉蟬振翅紛飛。
爐火突然轉綠。許曼婷看見王振華沉在暗河深處,血髓藤正從他眼眶鑽入顱腔。她瘋狂捶打爐壁,直到雙手血肉模糊——血跡在青銅表麵繪出星象圖,與頸後刺青共鳴的瞬間,藥爐突然翻轉,將她倒入二十年前的時空。
雪粒子砸在臉上生疼。許曼婷發現自己蜷縮在春和堂門廊下,七歲的身體正透過窗縫偷看——產房內,沈秋棠將哭啼的嬰兒塞進紫檀棺槨,而渾身是血的王振華正用警徽切斷臍帶。那截臍帶突然飛向窗縫,纏住幼年許曼婷的腳踝。
"彆看!"二十四歲的王振華突然出現,蒙住小許曼婷的眼睛。成年許曼婷看見他警服下擺滲出的血水,在雪地上彙成"庚午年臘月廿三"的字樣。時空在此刻重疊,兩個王振華的身影如水中倒影般晃動。
暗河突然衝破時空屏障。成年許曼婷抓住幼年自己的手按向王振華心口:"記住這個心跳!"翡翠薄膜下的搏動穿透二十年光陰,產房內的嬰兒突然止住啼哭,臍帶化作金線纏住兩個時空的三人。
沈秋棠的尖叫劃破雪幕。許曼婷看見母親將九轉還魂散藥方塞入嬰兒繈褓,而那個繈褓正在她懷中化為灰燼。王振華突然嘔出大團星砂,砂粒在空中拚出藥王鼎的銘文:"還魂者,需以刻骨之情為引。"
暗河水退去時,許曼婷渾身濕透地趴在現世的井台上。王振華的白骨右手正搭在她頸後,翡翠薄膜不知何時已蔓延至全身。晨霧中浮著三十六個官印,每個印紐都嵌著半枚帶血的銀針。
"你回來了。"老者從霧中走出,煙袋鍋指向井底。許曼婷看見血髓藤的根須正纏著沈秋棠的屍身,藤莖上開出的花,每瓣都是王振華不同年齡的麵容。
井水突然沸騰如藥湯。許曼婷縱身躍入的瞬間,腕間紅繩突然斷裂。她下墜時看見無數時空碎片:十六歲王振華為她擋下毒箭,二十歲王振華在婚書上按血手印,二十八歲王振華被血髓藤吞噬......
井底傳來玉磬清音。許曼婷跌坐在青銅藥爐內,爐底積著層星砂與眼淚凝成的結晶。當她觸碰那些晶體時,王振華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當年你母親說,九轉還魂散的藥引,是求不得的愛。"
爐壁突然浮現血色藥方。許曼婷看著"以刻骨之人血肉為引"的字樣,突然明白王振華為何二十年不愈的傷口總滲著星砂——那是沈秋棠將藥引種在他血脈裡的印記。
暗河水再次倒灌。許曼婷吞下星砂結晶,在劇痛中看見真相:七歲的自己服下的根本不是飴糖,而是王振華剜出的心頭肉;十六歲那碗退熱藥裡浮著的不是當歸,是他碾碎的指骨;就連昨夜他喂來的九轉還魂散,都摻著帶翡翠碎片的血水。
"現在你知道了。"王振華的聲音混著井水轟鳴。許曼婷抬頭看見他懸在井口,翡翠薄膜已覆蓋全身,唯有心口裸露的血管還在跳動——那節奏正與她頸後刺青的星位共振。
血髓藤突然從井壁鑽出。許曼婷在藤蔓纏身的瞬間,將銀簪刺入王振華心口。翡翠薄膜應聲碎裂,暗紅血雨中,她看見青年警官完好無損地站在春和堂後院,晨露沾濕的警徽正映出雙人倒影。
地窖方向傳來銅鈴清響。許曼婷抬手接住墜落的玉蟬殘翅,發現上麵刻著微小的"長相守"——正是用星砂與血淚熔鑄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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