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新兵們年紀尚輕,身上穿著的軍裝顯得格外寬大,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不停地晃動著。
而他們的袖口處,則露出一截纖細得如同蘆葦杆般的腕骨。
此時,已是子夜時分,四周一片寂靜,隻有禁閉室那扇沉重的鐵門不時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
在這片黑暗與寒冷交織的氛圍中,黃軍長身披一件厚重的大氅緩緩走來。
他腳下那雙將校靴踩在結滿寒霜的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最終,他在徐天亮的麵前停下腳步。
“聽說你當年在淞滬戰場上,還參與過攻打鬼子的飛機場?
而且一口氣炸毀了24架鬼子的飛機?”黃軍長目光如炬,緊盯著眼前這個蹲在草堆上的士兵問道。
聽到軍長問話,徐天亮趕忙站起身來,但由於長時間蹲著,身體有些搖晃不穩。
他定了定神,然後抬手向軍長敬了一個略顯滑稽的軍禮。
“報告軍長!”徐天亮大聲回答道,“當時我們就是用抹了王寡婦家的辣椒醬的竹竿把那些小鬼子的飛機給捅下來的。
您不知道哇,那些小鬼子的飛行員一聞到那股辣味,一個個都被辣得眼睛都睜不開啦……”
"胡鬨!"黃軍長突然暴喝,震得梁上冰棱簌簌掉落。古之月看見他攥著盧排長的駁殼槍,槍柄紅綢褪成了暗褐色。
黎明時分,校場上的積雪被踩成黑泥。
黃軍長當著一千二百名新兵的麵,把周連長的鍍金懷表砸進凍土:
"黃埔生很了不起?沒有這些老兵,你們早成了金陵城裡的孤魂野鬼!"
郭排長敬禮的手僵在半空。徐天亮湊過去幫他抬正胳膊:
"兄弟,軍禮要這樣——"
他突然扯開對方衣領,露出脖頸處未愈的咬痕,"喲!上海四馬路的胭脂印?"
哄笑聲中新兵們鬆了肩膀。
黃軍長親自給老兵彆上"模範教官"臂章時,古之月聞到他袖口飄出的龍井茶香——和孫團長以前最愛喝的明前茶一個味兒。
"新兵就交給你們了。"黃軍長的手掌溫熱有力,"要讓孩子們知道,刺刀該往哪捅。"
軍部辦公室的暖爐烤化窗欞冰花時,周連長正往燙傷的腕子上抹藥膏:"軍座,真要由著那幫丘八..."
“急什麼嘛。”
黃軍長樂嗬嗬地端起茶杯,輕輕用茶蓋撇去表麵的浮沫,慢悠悠地說道,
“且等著這些新兵蛋子們學會如何開槍吧……”
說話間,那精致的青瓷杯底不經意間磕在了盧排長腰間挎著的駁殼槍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此時,暮色如一層紅紗般漸漸籠罩了整個校場。
古之月靜靜地站在校場邊,目光落在那二十個來自四川的年輕士兵身上。
他們正努力擺弄著手中的漢陽造步槍,一個個神情專注而又略帶緊張。其中一個娃娃兵似乎遇到了麻煩,總是無法順利扣動扳機。
一旁的徐天亮見狀,二話不說便奪過他手中的槍,然後將槍口直直地頂在自己的胸膛上,大聲喊道:
“來,朝這兒打!要是打不響,老子就把這槍管給吞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可嚇壞了那個娃娃兵,他的眼眶瞬間濕潤,焦急地大喊道:
“使不得啊!”
然而,就在大家都為這驚險一幕揪心的時候,
徐天亮卻突然咧開嘴笑了起來,像是變戲法一般,迅速從自己的褲襠裡掏出一顆水果糖,遞到娃娃兵麵前,笑嘻嘻地說:
“嘿,小龜兒子,讓我來教教你個乖——”
緊接著,隻見他熟練地哢嗒一聲卸下了撞針,接著解釋道,
“瞧見沒?這zb26捷克式輕機槍的擊發簧啊,可比軍需處那些娘們兒的褲腰帶還要緊得多呢……”
哄笑中古之月望向軍官樓。周連長正用望遠鏡窺視操場,鏡片反光像兩點鬼火。
郭排長帶人往庫房搬木箱,箱縫漏出的黑褐色粉末在雪地上格外刺眼——是軍政部剛配發的訓練用空包彈。
"班頭!"徐天亮突然拋來鐵皮青蛙,"給新兵演示下跳雷!"
發條青蛙蹦到郭排長腳邊,嚇得他差點摔進雪堆。
新兵們笑得東倒西歪,沒人注意古之月撿起的空包彈殼——底火處新鮮的擊針痕,分明是實彈改造的印記。
更夫的梆子敲過三更時,古之月把王文章的水文日誌攤在煤油燈下。
血漬暈染的頁碼間,某處褶皺突然顯出模糊字跡:
"...若遇空包彈摻實彈..."
字跡被江陰要塞的硝煙熏得難以辨認,卻驚出他一身冷汗。
徐天亮鼾聲如雷,薄荷糖盒隨著呼吸起伏。
月光透進禁閉室鐵窗,在訓練手冊上勾出個猙獰的"殺"字——那是黃軍長握手時,用指甲在扉頁上劃出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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