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的還活著?”
他壓低聲音問道。
古之月點點頭:
“托你的福,沒死成。”
張營長的臉一下子紅了,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
他看看四周,湊近了些:
“那天在海州,我……我也是沒辦法。
上頭有命令,要我們……”
“彆說了。”古之月打斷他,“都過去了。”
張營長沉默了片刻,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布包:
“這是我從老家帶來的炒米,你們……留著墊肚子。”
古之月接過布包,聞到熟悉的米香,心裡一暖。
徐天亮卻不領情:
“我們不要你的東西!
你當年把我們扔在海州不管,現在倒來做好人了?”
張營長的臉更紅了,囁嚅著說: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天接到緊急命令,你們要立即開拔,實在沒時間通知你們。”
“得了吧!”徐天亮冷笑一聲,
“你們輜重連跑得比兔子還快,
把我們幾個傷員丟在荒郊野外,
要不是老古背著我走了三天三夜,我們早喂野狗了!”
古之月拉拉徐天亮的袖子:
“算了,都過去了。”
張營長歎了口氣:
“是我對不起你們。
這次來長沙,我……我是想找機會彌補的。”
徐天亮哼了一聲:
“彌補?怎麼彌補?讓我們上前線送死?”
張營長搖搖頭:
“不,我是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走廊裡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幾個護士推著擔架跑過,擔架上的傷員渾身是血,腸子都流出來了。
張營長臉色一變:
“前線又送來傷員了。
我得走了,晚上還要去撈刀河送給養。”
他轉身要走,又回頭看了古之月和徐天亮一眼:
“你們好好養傷,等仗打完了,我請你們喝酒。”
徐天亮不屑地哼了一聲,古之月卻點點頭:
“好,我們等你。”
張營長走後,徐天亮氣得直拍床:
“老古你是不是傻?
這種背信棄義的人,你還搭理他?”
古之月歎了口氣:
“他也不容易。
淞滬會戰時,他帶著輜重連給我們送彈藥,
跑了三天三夜,腳底的泡都磨穿了。
後來上頭要槍斃逃兵,他替逃兵扛了罪名,
上前線守蕰藻浜時,被鬼子的炮彈擊中,差點就沒有了。”
徐天亮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不早說?”
古之月苦笑道:
“當時你昏迷不醒,我哪有心思說這些?
後來聽說他被放出來,
沒人收留,幾經輾轉才調到緝私總隊了。”
徐天亮沉默了片刻,突然跳下床:
“老古,我們去找他!”
古之月一把拉住他:
“你瘋了?你的傷還沒好!”
徐天亮甩開他的手:
“我不管!我要去前線,我要去找張營長,我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徐天亮!你給我老實躺著!”
眾人回頭一看,隻見薛長官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幾個衛兵。
他的臉色鐵青,湖南口音裡帶著雷霆之怒: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敢違抗軍令?”
徐天亮嚇得一哆嗦,趕緊爬回床上:
“長官,我……我錯了。”
薛長官走到床邊,盯著徐天亮滲血的紗布:
“你看看你這德行,還好意思說要上前線?
我告訴你,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給我好好養傷,
等傷好了,我要你去炸日本人的司令部!”
徐天亮縮了縮脖子:
“是,長官。”
薛長官又轉向古之月:
“你也是,給我看好他,彆讓他再鬨事。”
古之月點點頭:“是,長官。”
薛長官交代完便離開了,徐天亮耷拉著腦袋,像隻鬥敗的公雞。
古之月拍了拍他的肩膀:
“彆灰心,等傷好了,有的是仗打。”
徐天亮歎了口氣:
“老古,你說張營長真的會請我們喝酒嗎?”
古之月笑了笑:
“會的,等仗打完了,我們一起喝個痛快。”
夜幕降臨,長沙城籠罩在炮火的閃光中。
古之月和徐天亮躺在病床上,聽著遠處傳來的槍炮聲,久久無法入睡。
他們知道,一場更加殘酷的戰鬥即將來臨,而他們,隻能在這裡等待。
張營長站在撈刀河防線的戰壕裡,望著對岸日軍的營地,思緒回到了淞滬戰場。
那是他時隔四年再次上戰場,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那些熟悉的麵孔。
他永遠記得那個雨夜,他們輜重連被日軍包圍,彈儘糧絕。
他帶著弟兄們突圍,卻被打散了。
等他帶著援軍回來時,隻找到了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其中一具屍體的手裡,還緊緊攥著半塊硬餅,那是他分給弟兄們的最後一口乾糧。
“營長,該布置防線了。”
副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張營長回過神來,握緊了手中的槍:
“好,告訴弟兄們,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守住防線。”
副官敬了個禮,轉身離去。
張營長望著長沙城的方向,喃喃自語:
“古之月,徐天亮,希望你們能活著看到勝利的那一天。”
遠處,又一輪炮火轟鳴,照亮了長沙城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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