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血仇
古之月蹲在最後一具鬼子屍體旁扒拉戰利品,
二十響駁殼槍的準星還沾著新鮮的血珠。
徐天亮踢開腳邊抽搐的鬼子胳膊,
金陵話混著粗氣冒出來:
"老古你這槍法跟老子老家的土銃似的,
八個人全給崩成篩子,留個活口能少塊肉?"
他晃了晃剛繳獲的櫻花牌打火機,
火石擦出的火星子落在沾滿泥的地圖上。
古之月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蘇北話帶著嗆人的硝煙味:
"你當是逛秦淮河呢?
那戴眼鏡的鬼子攥著雷汞手榴彈要同歸於儘,
老子要不打穿他手腕,
這會兒你褲腰帶上早該彆著招魂幡了。"
徐天亮摸了摸脖子上的擦傷,血痂已經結成了黑疤:
"狗日的,臨死前還咬老子一口!"
他翻著鬼子曹長的口袋,
掏出一張燒了一半的地圖,
上麵標著幾個紅圈——
正是附近幾個防空陣地的位置。
"線索斷了!"
徐天亮氣得把地圖摔在地上,
"這夥鬼子明顯是來給轟炸機放標記的,背後肯定有指揮!"
這時隻見古之月,抽出鬼子靴筒裡的戰術匕首,
刀柄上的防滑紋還留著體溫,轉頭扔給牛新河:
"收好了,回頭給電台做個支架。"
牛新河接過匕首時手在發抖,
繃帶滲著血的肩膀還抵著棵歪脖子樹。
這是他們消滅鬼子信號小隊的第三十七分鐘,
渝城山裡的暮春細雨把二十六個弟兄澆成了落湯雞,
三十步外的山澗裡,八具鬼子屍體像被揉爛的布偶,浸在逐漸泛紅的積水中。
"整隊!沿溪穀回撤。"
古之月的蘇北話剛落,排頭的尖兵突然一個趔趄,
步槍"當啷"砸在青石板上。
他心頭一緊,就看見那弟兄的胸口綻開碗口大的血洞,
喉間咕嚕嚕冒著血泡——
子彈是從百步外的霧瘴裡打來的,
帶著三八式步槍特有的尖銳嘯音。
"散開!狗日的埋伏!"
古之月拽著牛新河滾進岩縫,駁殼槍跟著怒吼。
"狙擊手!隱蔽!"
子彈"嗖嗖"地釘在石頭上,火星四濺。
"九七式狙擊步槍,四百米外。"
古之月耳朵貼著地麵,
"至少三個槍手,左右包抄。"
徐天亮啐了口血沫:
"狗日的,咱們被伏擊了!"
他抄起波波沙,
剛探頭,一發子彈擦著他頭皮飛過,打碎了他身後的岩石。
古之月眯起眼,毛瑟步槍的準星在晨光中微微發亮。
遠處樹叢裡,一個鋼盔的輪廓一閃而過——
他扣下扳機,槍響的刹那,那鋼盔猛地後仰,血霧噴在樹葉上。
"一個。"古之月冷冷道。
雨幕中,鋼盔反光在對麵崖壁此起彼伏,
像極了去年在長沙撞見的鬼子巡邏艇探照燈。
徐天亮躲在三棵並生的鬆樹下,金陵話混著槍栓聲炸響:
"班頭!三點鐘方向有重機槍!"
他貓著腰換彈匣,餘光瞥見右側岩突處閃過道黃影。
三發連射,曳光彈撕開雨簾,正中鐵盔邊沿——
那鬼子的鋼盔"當啷"落地,露出半張帶刀疤的臉。
古之月渾身血液猛地一凝,這張臉他見過,在瀏陽河碼頭的暗巷裡,
對方曾用刺刀挑開過夥夫老李的肚子。
"古—君—"
山霧深處傳來陰惻惻的呼喚,
帶著名古屋方言特有的濁音。徐天亮罵了句娘:
"是山田那龜孫子!
班頭,你去年在長沙打了這孫子一槍,
這孫子記性比婆娘查私房錢還清楚。"
話音未落,九二式重機槍的彈雨就潑了過來,
碗口粗的鬆樹被掃得枝葉橫飛。
古之月貼著地麵蠕動,鼻尖全是泥土混著血的腥甜。
他數著機槍的換彈間隙,突然聽見牛新河在岩縫裡悶哼——
小副官的繃帶又被彈片劃破,
血珠順著下巴滴在繳獲的地圖上,
把"一線天聯絡點"的紅圈染成暗紫。
"徐天亮!帶二班抄左翼!"
他扯下自己的急救包扔過去,毛瑟步槍再次怒吼,
"老子盯著擲彈筒!"
話音未落,就看見左側三百米處的巨石後支起根鋼管——
鋼製的擲彈筒口正泛著冷光。
第一發炮彈在五米外炸開,
氣浪掀飛的碎石砸在鋼盔上,震得古之月耳鳴。
他眼前發黑,卻強撐著抬頭,看見擲彈手正調整標尺。
三發連射,子彈擦著對方手腕飛過,
鋼製擲彈筒"咣當"滾落山澗,卻引來了更密集的步槍火力。
徐天亮在煙塵中咳嗽:
"古大仙!還活著沒?"
"死不了!"
古之月吐掉嘴裡的土,
"狗日的山田次郎,陰魂不散!"
"八嘎呀路!"
山田次郎的軍刀劈開雨幕,古之月通過望遠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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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了他肩章上的二星——
這家夥去年還是少佐,如今竟升了中佐。
記憶突然閃回至長沙,火光中,
正是這柄軍刀砍斷了通訊員的手臂,
當時他扔出的手榴彈隻差半米就能炸碎對方的腦袋。
擲彈筒的炮彈一發接一發砸過來,
古之月和徐天亮被壓製得抬不起頭。
牛新河趴在另一側,河南腔帶著顫音:
"他娘的,援軍怎麼還不來?"
徐天亮突然從腰間摸出顆繳獲的日式手雷:
"古大仙,掩護我!"
古之月沒廢話,毛瑟步槍"砰!砰!"兩槍,
逼得對麵的鬼子機槍手縮回掩體。
徐天亮趁機甩出手雷,拋物線精準地落進鬼子擲彈筒陣地——
"轟!"
火光中,兩個鬼子被炸飛。
山田次郎暴怒:
"機槍壓製!彆讓他們抬頭!"
徐天亮的中正步槍在左翼怒吼,
曳光彈掃過鬼子機槍陣地。
古之月趁機換位置,卻感覺右腿一涼——
褲管被彈片劃開,血珠順著小腿流進膠鞋。
他咬著牙摸出最後兩顆手榴彈,
突然聽見山澗下遊傳來雜亂的槍聲,
不是鬼子的三八大蓋,是自家漢陽造的脆響。
"援軍到了!"
牛新河在岩縫裡喊,蒼白的臉上泛起潮紅。
山田的臉色瞬間變了,
用日語吼了句什麼,
鬼子們開始交替掩護後撤。
古之月撐著岩石站起,
看見山田在二十步外轉身,
軍刀在雨幕中劃出冷光,
那雙蛇眼正死死盯著他——
像極了老家糧囤裡見過的毒蛇,
被打傷後總要記住仇人的氣味。
槍聲漸歇時,支援的川軍弟兄們從霧裡鑽出來。
帶隊的張連長敬禮時,草帽上的紅星badge還滴著水:
"報告長官!
我們在一線天發現七個鬼子屍體!"
徐天亮立刻蹦起來,金陵話帶著不耐:
"放你娘的麻辣鍋底!
老子親手數的,一共撂倒八個,
你說七個怕不是數學是文盲教的吧?"
張連長撓著後腦勺辯解:
"弟兄們追的是穿黃軍裝的,可能有穿便衣的漏網..."
古之月打斷他,指著地上肩章帶櫻花紋的鬼子屍體:
"伏擊我們的是山田的行動隊,
少的那個鬼子,就是給山田報信的伏擊我們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