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501高地二)
就在古之月的鋼盔被氣浪掀飛的瞬間,
他的目光恰好落在了貴州新兵吳老四身上。
隻見吳老四像篩糠一樣跪在戰壕裡,
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而他那灰藍色的褲襠處,
正有一股暗漬緩緩地滲出來,
與泥土混合在一起,
在卡其色的軍褲上勾勒出一幅歪扭的地圖。
緊接著,第二發九六式榴彈炮的尖嘯聲如死神的咆哮一般,
擦著古之月的頭皮疾馳而過。
他的心跳瞬間加速,
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
來不及多想,
他本能地一把將身旁的王大麻子按進了泥坑中,
自己的鼻尖則緊貼著那溫熱的彈坑邊緣。
在這驚心動魄的一刻,
古之月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那是焦土下滲出的腐葉味,
與尿騷味交織在一起,
形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股味道讓他的思緒猛地回到了四年前的淞滬戰場,
當時徐天亮第一次聽到艦炮的轟鳴聲時,
也是這樣的尿臊氣順著防毒麵具的帶子流淌下來。
"龜兒子瞅啥?"
突然,孫二狗的河南話從被炸塌的掩體裡傳了出來。
古之月定睛一看,
隻見孫二狗的槍管上還掛著半塊炸碎的鋼盔,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容,
"新兵蛋子頭回見炮犁地,
尿褲子比咱連的老母豬下崽還自然呢!"
他的話還沒說完,
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
第三發炮彈就在距離他們三十米外的地方炸開了。
刹那間,氣浪如同一股凶猛的洪流,
掀起無數的泥塊和碎石,
鋪天蓋地地朝他們砸來。
吳老四躲閃不及,
被一塊巨大的泥塊狠狠地砸在了背上,
疼得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那哭聲帶著明顯的貴州腔調,
還伴隨著陣陣顫音,
讓人聽了不禁心生憐憫。
“排長……
俺、俺褲襠漏了……”
吳老四一邊哭著,
一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喊道。
就在這時,徐天亮的金陵話突然從防炮洞裡飄了出來,
那聲音中透著一股死鴨子嘴硬的勁兒:
“哭喪個球!
老子頭回見炮時……
那是水壺撒了!”
話音未落,徐天亮貓著腰,
像隻敏捷的兔子一樣,
“嗖”地一下竄進了戰壕裡。
他的手裡緊緊攥著半塊還沒吃完的英國壓縮餅乾,
而褲腰上則彆著一把從鬼子屍體上扒下來的南部十四式手槍,
看上去威風凜凜。
“都把腦袋縮回去!
鬼子這是要把高地犁成稻田呢!”
徐天亮大聲喊道,
聲音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古之月看著徐天亮蹲下來,
細心地給吳老四彆好鋼盔,
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
然而,當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徐天亮的褲襠前時,
突然發現了一個讓人忍俊不禁的細節——
那小子褲襠前的暗漬竟然比新兵的還要大上一片,
而且邊沿還結著一層薄薄的鹽霜。
古之月心裡頓時明白了過來,
這分明就是當年在蘇州河被炮彈震尿了,
可這徐天亮偏要嘴硬說是水壺漏了。
想到這裡,
古之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而一旁的孫二狗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他那河南話中憋著的笑意,
仿佛下一秒就要噴湧而出。
“徐排長那回在廟行陣地,
褲襠濕得能養金魚,
非說抱著炸藥包過河時掉水裡了……”
孫二狗嘴裡嚼著餅乾,
含含糊糊地嘟囔著,
臉上還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去你娘的蛋!”
徐天亮一聽就火了,
他猛地站起身來,
順手抄起一塊土坷垃,
像扔手榴彈一樣砸向孫二狗。
土坷垃不偏不倚地砸在孫二狗的臉上,
餅乾渣子頓時噴了他一臉。
“你個龜孫兒,
再胡咧咧老子把你塞到鬼子炮口上當炮仗!”
徐天亮怒不可遏地吼道。
他的話音未落,
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
又一輪炮擊砸了下來。
這一輪炮擊比之前的更加猛烈,
戰壕頂部的原木被氣浪掀飛,
火星子四濺,
有一些濺到了王大麻子的肩膀上,
疼得他直抽抽。
古之月趴在戰壕裡,
仔細地數著炮聲的間隔。
他心裡估摸,這應該是日軍的九二式步兵炮,
這種炮的特點是每三發一組,
而且專門往戰壕的結合部招呼。
炮聲稍歇的時候,
河穀裡突然傳來一陣金屬摩擦的轟鳴,
那聲音就像是無數把鋼鋸在鋸骨頭一樣,
讓人毛骨悚然。
古之月連忙扒著戰壕沿,
伸長了脖子往河穀裡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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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彌漫中,隻見六輛漆著旭日徽的九七式改坦克緩緩駛出,
它們的履帶碾碎了地上的竹樁,
在地上戳出白花花的茬口。
車後跟著百來號端著三八大蓋的鬼子,
鋼盔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狗日的步坦協同!”
三營長的這句四川話如同驚雷一般,
從指揮所裡炸響,
還伴隨著電台的電流聲。
這聲音充滿了憤怒和無奈,
仿佛對麵的敵人是一群不可戰勝的惡魔。
古之月聽到三營長的呼喊,
急忙將步話機貼到耳邊,
準備呼叫英軍炮兵支援。
然而,就在他剛要開口的瞬間,
對岸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爆炸聲,
震耳欲聾。
那是鬼子的野戰炮群正在對英軍炮陣地進行猛烈的壓製,
一時間,整個戰場都被硝煙和火光所籠罩。
電台裡原本清晰的聲音此刻也隻剩下刺啦刺啦的雜音,
古之月心急如焚,卻毫無辦法。
就在這時,徐天亮突然踹開了一個被炸爛的彈藥箱,
他的金陵話帶著一股狠勁:
“沒炮就用刺刀捅!
老子就不信這鐵王八沒軟肋!”
徐天亮的話如同一把火,
點燃了眾人的鬥誌。
他轉頭看向李滿倉,
使了個眼色,喊道:
“山東大個子!
把炸藥包扛上,跟老子鑽坦克履帶!”
李滿倉一聽,連忙擺手,
他的山東話裡夾雜著唾沫星子:
“排長,你當是在老家拆牆呢?
這鐵殼子比地主老財的院牆還硬!”
然而,還沒等李滿倉把話說完,
第一輛坦克已經如同一頭凶猛的巨獸,
轟隆隆地碾上了戰壕前沿。
履帶板與沙袋裡的鵝卵石相互摩擦,
發出刺耳的聲音,火星四濺。
古之月瞪大眼睛,
緊緊盯著徐天亮的一舉一動。
隻見他像一隻敏捷的貓一樣,
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彎著腰,
穿梭在彈坑之間。
徐天亮的手中緊握著炸藥包,
導火索已經被點燃,
滋滋地冒著青煙,
仿佛在倒計時著爆炸的時刻。
就在徐天亮準備將炸藥包塞進坦克履帶的瞬間,
突然,一發機槍子彈如同閃電一般擦著他的耳尖飛過,
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子彈擊中了附近的泥土,
濺起一片塵土和碎石。
"臥倒!"
古之月見狀,毫不猶豫地大喊一聲,
同時如同一頭猛虎般猛撲過去,
死死地拽住了徐天亮的後領。
徐天亮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拽,
身體猛地向前傾倒,
手中的炸藥包也"咣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導火索差點因為這一撞擊而熄滅。
"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