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捅進鬼子胸口的悶響混著自己中槍的悶哼,
古之月看見他倒下前,
還在朝趙二虎咧嘴笑,嘴裡喊著:
“給老子報仇!”
趙二虎的機槍突然啞火,
他低頭換彈匣的瞬間,
一顆炮彈在身邊炸開。
氣浪掀飛他的鋼盔,
彈片劃過右臉,
東北話帶著哭腔:
“哥!哥你咋——”
話沒說完,趙大虎已撲過來,
用身體擋住射向弟弟的子彈,
鮮血噴在趙二虎的歪把子上,
染紅軍械上的櫻花標記。
孫二狗的彈匣打空了,
他摸向腰間,發現隻剩最後一顆手雷。
日軍指揮官的軍刀在陽光下劃出弧線,
十多個鬼子端著刺刀逼過來。
河南人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血沫:
“狗日的,老子帶你們見閻王!”
他扯掉手雷保險銷,
轉身撲向最近的日軍機槍陣地,
爆炸聲響起時,
恰好傳來趙二虎的怒吼:
“二狗哥!”
古之月背著張滿貴狂奔,
刺藤在身上劃出無數血痕。
身後的槍聲漸漸稀疏,
隻剩零星的爆炸和悶哼。
當他在一處岩縫暫歇時,
發現阻擊小組隻剩趙二虎一人,
這個東北漢子的右臉全是血,
懷裡抱著打廢的歪把子,
嘴裡不停地念叨:
“俺哥說,東北人不興後退……”
夜幕降臨,篝火在岩洞口跳動,
映著十七張沾滿泥血的臉。
古之月清點物資:
手雷剩11顆,每支步槍子彈不足二十發,
唯一的歪把子還缺了根撞針。
食品袋裡的日軍罐頭隻剩三盒,
混著雨水的炒麵散發著酸敗味。
張滿貴的燒退了些,卻陷入昏迷。
呂老四突然開始打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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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渾身發抖,牙齒磕碰聲像在敲梆子,
接著又渾身冒冷汗,
把裹身的軍毯浸透。
貴州話斷斷續續:
“連長……冷……
冷得骨頭縫裡有冰碴子鑽……”
古之月摸了摸他的額頭,
燙得驚人,卻又涼得像塊石頭。
新兵的眼皮半開半合,
盯著篝火發怔,
突然指著火光驚叫:
“鬼子!
鬼子從火裡鑽出來了!”
他猛地抽搐,雙手亂抓,
指甲摳進掌心滲出血來,
卻又突然蜷縮成一團,嘟囔著:
“俺娘……俺想喝碗薑湯……”
李滿倉的表弟遞來水壺:
“怕是惡性瘧疾,沒奎寧撐不過今晚。”
眾人沉默,出發時攜帶的奎寧早已分發給瘧疾患者,
此刻軍醫包隻剩空藥瓶和幾團發黴的繃帶。
呂老四的呼吸越來越急,
胸口劇烈起伏,
身上的汗酸味混著篝火的煙味,
讓人窒息。
更深露重時,犬吠聲從遠處飄來,
不是本地野狗的低嚎,
而是日軍軍犬特有的、帶著金屬質感的狂吠。
古之月貼著岩洞口傾聽,
聽見皮靴踩碎枯枝的脆響,
還有隱約的緬語咒罵——
追了三天的鬼子,到底還是來了。
呂老四不知何時醒了,
他望著古之月,貴州話異常平靜:
“連長,讓俺留下吧。”
“放屁!”
趙二虎的東北話帶著怒氣,
“你個新兵蛋子懂個啥——”
“俺懂。”
呂老四摸了摸腰間的兩顆手雷,
手指劃過冰冷的鑄鐵外殼,
“反正俺也活不成了,
與其拖累大家,不如換幾個鬼子上路。”
他轉頭望向篝火,
火光在瞳孔裡跳動,
像極了老家除夕夜的燭火,
“俺娘說,打擺子的人走了會變螢火蟲,
到時候俺給你們照亮回家的路……”
犬吠聲更近了,
夾雜著金屬碰撞的叮當聲,
是鬼子在檢查裝備。
古之月望著呂老四蒼白的臉,
想起他剛入伍時,
總在挎包裡揣著家鄉的酸辣椒,
說等打完仗要回家娶鄰村的秀蘭。
此刻新兵的鋼盔歪在腦後,
露出額角的舊傷,
那是在同古保衛戰時被彈片劃傷的。
“把剩下的手雷給俺。”
呂老四站起身,
拍了拍沾滿泥的褲腿,
“你們往西走,
過了河就是曼德勒防線。”
他伸手接過古之月遞來的三顆手雷,
指尖相觸時,
古之月感覺到那雙手燙得驚人,
卻又在發抖。
岩洞口的草叢突然傳來窸窣聲,
三盞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岩壁,
像三條白蛇遊向篝火。
呂老四突然笑了,
笑得咳出幾口血沫:
“連長,下輩子俺還跟著你打鬼子……”
話沒說完,他已轉身衝進黑暗,
手雷的碰撞聲漸漸遠去,
隻留下篝火劈啪作響,
和趙二虎低聲的咒罵:
“龜兒子,把俺的煙袋鍋子留給老子……”
古之月帶領著隊伍在漆黑的夜色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四周靜得隻能聽見他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突然,身後傳來三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緊接著是一陣密集的槍聲。
古之月心頭一緊,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呂老四拉響了手雷。
山風呼嘯著吹過,
帶來了隱約的日語咒罵聲,
還有一聲熟悉的貴州話笑罵:
“狗日的,來追你爺爺啊——”
古之月的心中一陣酸楚,
他知道呂老四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為隊伍爭取時間。
隊伍在河邊停了下來,
古之月忍不住回頭望去。
黑暗中,那幾聲爆炸和槍聲所產生的火光還在跳動著,
遠遠看去,就像呂老四曾經說過的螢火蟲一般。
古之月的眼眶有些濕潤,
他默默地為呂老四祈禱著。
趙二虎蹲在水邊,
用河水輕輕地洗著哥哥的軍帽,
嘴裡念叨著:
“俺們哥倆兒,打小就沒分開過……”
他的東北話裡帶著一絲哽咽,
顯然是對哥哥的離去感到無比悲痛。
就在這時,
對岸突然傳來一陣皮靴踩水的嘩啦聲,
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古之月心頭一緊,
他迅速舉起望遠鏡,
朝著對岸望去。
透過望遠鏡,
他看到河對岸的竹林裡,
閃爍著數十點幽藍的光點,
那是鬼子鋼盔上的夜光徽記!
領頭的身影戴著孔雀羽毛頭飾,
正是三天前被釋放的緬人頭目,
他手中的火把照亮了腰間的日軍指揮刀,
刀鞘上的櫻花紋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過河!”
古之月低聲下令,
“沿河床走,彆留腳印!”
眾人剛踏入淺灘,
身後的岩洞口突然傳來巨響,
是日軍擲彈筒的炮彈炸開了。
火光中,古之月看見呂老四的屍體被氣浪掀飛,
卻仍保持著拉響手雷的姿勢,
仿佛在向追兵比出最後的中指。
河水刺骨,張滿貴的體溫在古之月背上漸漸變涼。
隊伍前行時,李滿倉突然指著前方:
“連長,曼德勒的燈火!”
遠處的山巒背後,
隱約可見城市的輪廓,
燈火像星星般閃爍,
卻又被日軍的探照燈時不時劃破。
犬吠聲越來越近,緬人頭目的吆喝聲清晰可聞:
“追上他們!皇軍有賞!”
古之月摸了摸剩下的子彈,
突然聽見趙二虎的東北話在耳邊響起:
“連長,俺們東北人,
最煩被人追著屁股打。”
他轉頭,看見這個滿臉血汙的漢子正檢查著歪把子的零件,
儘管撞針已斷,他仍在試圖修複。
河水中,倒映著追兵的火把,
像一條蜿蜒的火蛇,
正順著他們的足跡,漸漸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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