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感到一陣寒意:
“上尉先生,”他的新軍裝上,
齒輪臂章端正地彆在左臂,
“根據中英協同作戰協議,
中國軍人的紀律問題,
應由我們自己的憲兵處理。”
說罷,他還特意指了指那位正揉著屁股的中士,
仿佛在提醒英軍上尉不要越俎代庖。
\"況且,貴軍士兵似乎不太懂盟軍禮儀。\"
詹姆斯中尉的德州口音帶著威脅:
\"上尉,\"
他故意把\"captain\"拖得老長,
\"如果這種"歡迎儀式"傳至史迪威老頭耳中,
我不確定第14航空隊下次補給會延遲多久。\"
他拍了拍腰間的報話機,
\"你知道的,李納德將軍對盟友的態度很敏感。\"
英軍上尉的喉結上下滾動著,
仿佛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喉嚨裡,
讓他難以吞咽。
他原本趾高氣昂的姿態,
就像一個被針紮破的氣球一樣,
瞬間泄了氣。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詹姆斯胸前,
那枚閃閃發光的飛行勳章,
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有驚訝、有嫉妒,
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突然,他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著,
猛地轉過身去,
對著身後的憲兵們大聲吼道:
“把這些無禮的家夥帶走!”
他的聲音在基地的風聲中顯得有些突兀和尖銳。
然而,古之月並沒有被他的氣勢所嚇倒。
他挺直了身子,
用一種堅定而又略帶生硬的語氣回應道:
“上尉,貴軍可以進入基地,
但請約束好你們的士兵行為。”
他的話語雖然簡短,
但卻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就在這時,古之月突然高聲喊道:
“全體都有!立正——!”
他的聲音如同洪鐘一般,
在基地的上空回蕩著,
甚至蓋過了那呼嘯的風聲。
聽到命令的一千多弟兄們,
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
同時迅速地立正站好。
他們身上嶄新的軍裝發出一陣輕微的布料摩擦聲,
就像是一片整齊的竹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緊接著,徐天亮用他那標準的金陵話起了個頭:
“君不見,緬北雨林深千尺——”
他的聲音剛落,
一千二百條漢子們就像被點燃的火藥桶一樣,
瞬間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歌聲。
那歌聲如同雷霆萬鈞,
在基地裡久久回蕩。
在這激昂的歌聲中,
那些原本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士兵們,
仿佛都忘記了身上的傷痛。
他們的身體像被釘住了一樣,
筆直地挺立著,
宛如一棵棵青鬆。
然而,在這看似整齊劃一的隊伍中,
孫二狗的喉結卻異常地滾動了三下。
他那帶著濃重河南口音的梆子腔,
就像引爆了一顆驚雷,
將整個歌聲推向了高潮。
“君不見,緬北雨林深千尺——”
孫二狗的歌聲如同狂風暴雨一般,
席卷了整個基地。
在他的歌聲中,
那件血汙的英式夾克猛然繃緊,
仿佛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力量。
而夾克的內襯上,
那染血的“死”字旗也在風中獵獵作響,
仿佛在訴說著這些士兵們曾經經曆過的生死考驗。
趙大虎的東北腔吼破音:
“整!吼出鬆花江的浪!”
“我們是民族的盾牌!
我們是國家的刀槍——”
歌聲炸開的瞬間,
古之月看見遠處的孫師長正和史迪威將軍交談。
美國將軍的望遠鏡閃過微光,
孫師長的合肥話隱約傳來:
\"娘希匹,這幫龜兒子,
把軍歌唱得比老子的迫擊炮還響!\"
趙大虎的東北話在隊列裡格外嘹亮,
他的新英式鋼盔下,
臉頰還沾著鬥毆時的泥印:
\"弟兄們,讓英國佬聽聽,
咱中國軍人的嗓子能震碎野人山的螞蟥!\"
孫二狗的河南話帶著狠勁,
每字每句都像刺刀出鞘:
\"看今日,藍姆迦裡整戎裝——\"
歌聲掠過鐵絲網,
驚起基地裡的鴿群。
古之月看見英軍上尉的背影有些佝僂,
像棵被颶風刮歪的棕櫚樹。
詹姆斯中尉突然用中文低聲說:
\"captain,你該去競選外交官。\"
他的臉上還沾著剛才鬥毆的塵土,
卻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整編過程比想象中順利。
英軍的消毒水味道刺鼻,
卻洗不掉弟兄們身上的雨林氣息。
消毒室的慘白燈光下,
鄭三炮的嚎叫震得水管發顫:
“日他哥!這藥水比鬼子辣椒水還毒!”
ddt藥霧裹著赤條條的身子,
彈疤在殺蟲劑刺激下泛起紫紅。
孫二狗的媳婦——
護士阿花突然指著藥池尖叫:
“蟲!好多蟲!”
數百條餓癟的螞蟥在池底扭成黑團,
吸飽的血從排水口漫成溪流。
徐天亮雙眼映著更衣鏡裡劉海棠的倩影,
金陵腔發澀:
“乖乖...老子瘦得能當門板...”
新軍裝卡其布料摩擦著肋骨的刺痛,
看著淚眼朦朧的劉海棠,
讓他想起金陵老宅的搓衣板。
當趙二虎穿著新軍裝從浴室出來,
東北話帶著驚奇:
\"哥,這衣裳比咱在老家過年穿的還體麵!\"
趙大虎看著弟弟胸前的新軍號,
突然想起在野人山犧牲的弟兄們,
喉結滾動:
\"體麵了,才能讓鬼子知道,
咱不是好欺負的。\"
體檢處,老周正和英軍軍醫比劃,
四川話混著手勢:
\"龜兒子,老子能扛兩箱盤尼西林跑十裡地,
體檢表給老子畫滿優!\"
鄭三炮站在身高體重測量儀上,
河南話帶著得意:
\"鱉孫,老子在雨林裡瘦了十斤,
現在剛好是標準身材!\"
黃昏時分,古之月接到調令:
他和徐天亮、孫二狗被編入基層軍官培訓班,
鄭三炮任新編偵察排排長。
當他走過基地操場,
看見偵察連的弟兄們正跟著美軍教官學開吉普車,
徐天亮的金陵話混著引擎聲飄來:
\"老子以後要開著這鐵家夥,
把鬼子碾成雨林裡的腐葉!\"
藍姆迦的晚風帶著咖喱味,
卻吹不散古之月心中的熱。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全家福,
妻子的笑容在暮色中清晰如常。
遠處,孫師長的合肥話和史迪威的英語混在一起,
像首獨特的戰歌:
\"龜兒子,好好學本事,
老子等著你們殺回緬甸,
把鬼子的膏藥旗插在野人山的山頂上!\"
當第一盞基地燈亮起時,
古之月看見詹姆斯中尉正教趙二虎用英語喊\"衝鋒\"。
美國佬的德州口音混著東北腔,
卻意外地和諧。
他知道,蘭姆迦的訓練將是新的開始,
那些在雨林裡磨出的老繭,
將在美式裝備下變得更堅硬;
那些在野人山流過的血,
將在整訓中化作更熾熱的鬥誌。
這一晚,藍姆迦的星空格外清澈。
古之月躺在營房的鐵架床上,
聽著弟兄們的鼾聲此起彼伏。
他突然想起克欽族少女的話:
\"中國軍人走到哪裡,哪裡就有希望。\"
現在,希望就在這整齊的營房裡,
在弟兄們的新軍裝裡,
在每一句帶著方言的口令裡。
明天,他們將開始新的訓練,
新的生活。
但古之月知道,
無論裝備如何更新,
無論環境如何變化,
偵察連的魂沒變——
那是在雨林裡互相背扶的肩膀,
是在空投場用身體擋子彈的胸膛,
是在乾河穀為同胞流的淚與血。
這些,才是中國軍人最鋒利的刀,
最堅硬的甲。
當熄燈號響起時,
古之月摸了摸腰間的勃朗寧。
槍柄上的\"覓詩\"刻痕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像妻子在遠方的守望。
他知道,藍姆迦的晨光很快會亮起,
而他們,將帶著新的使命,
新的力量,
繼續走向那個終極目標——
回家,帶著勝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