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長沙,
他裝成唱曲的瞎子,
琴弦裡藏著刀片。”
徐天亮瞪大眼睛,
脖子像被人用力捏住一樣,
直直地往前伸著,
滿臉怒氣地衝著牛新河吼道:
“咋沒聽你說過?
合著好事都讓你占了?”
他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帶著明顯的不滿和憤怒。
牛新河斜眼看了他一下,
嘴角微微上揚,
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
“跟你說不著。
對付這種陰溝裡的耗子,
得用陰招。你們扛槍的懂啥?”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
直插徐天亮的心窩。
徐天亮頓時火冒三丈,
他的臉漲得通紅,
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猛地擼起袖子,
露出粗壯的手臂,
氣勢洶洶地就要往前衝。
他梗著脖子,
毫不示弱地反駁道:
“少吹牛!
哪次對付山田次郎我沒跟著?
上次在湘北,
要不是我帶人堵住他後路,
他早跑了!
這次說啥我也得去!”
他一邊說著,
一邊用力拍著自己的胸脯,
發出“砰砰”的響聲,
仿佛在向牛新河示威。
他的金陵話裡透著一股狠勁,
讓人不禁為之一震。
“我倒要看看,
他山田次郎的腦袋比花崗岩還硬?”
徐天亮的聲音越發高亢,
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牛新河,
好像要把對方看穿似的。
牛新河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但他並沒有退縮,
反而冷笑一聲:
“你去就去唄,到時候可彆拖後腿。”
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眼看著就要打起來。
就在這時,古之月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砰”的一聲,
震得茶缸裡的水都晃了出來。
“都給我消停點!”
古之月的聲音低沉而威嚴,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
他的目光掃過徐天亮和牛新河,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他轉向牛新河,語氣緩和了些,
“牛中尉,
你跟山田打過幾次照麵,
說說他的底細。”
牛新河掏出包駱駝牌香煙,
點著一根慢悠悠地抽起來,
煙霧裡混著槍油味:
“山田次郎,南方派遣軍特高科中佐,
中國通。
會七省方言,
能唱川劇,
連茶館裡的茶博士派頭都學得十足。”
他吐了口煙,
煙頭在暮色中明明滅滅,
“這次歸南方派遣軍管,
目標是駐印軍的軍備部署和反攻時間。
聽說他帶了支十人小隊,
全是頂尖特務,
擅長易容和爆破。”
他頓了頓,空氣中彌漫著香煙刺鼻的味道,
“他們的偽裝術出神入化,
扮成華僑、商販,
甚至國軍士兵都有可能。”
古之月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駁殼槍柄,
腦海中浮現出山田次郎那張總是掛著溫和笑容的臉。
那笑容下藏著的,
是比豺狼還狠辣的心腸。
他還記得在渝城軍校時,
山田扮成賣糖糕的老漢,
用摻了迷藥的糕點放倒了哨兵,
若不是許保國眼尖,
整個訓練營都得報銷。
古之月皺著眉頭,
腦海中浮現出山田次郎那張總是掛著假笑的臉。
那家夥精通中文,
能說一口地道的四川話,
上次在渝城,
要不是許保國偶然發現他喝茶時用的是日式禮節,
後果不堪設想。
“傳令下去,”
古之月站起身,
“全連今晚開始輪班巡邏。
重點排查基地周邊的華僑商販,
注意口音不對、手有繭子的人。”
他看向牛新河,
“牛中尉,你和許少尉負責審訊可疑人員。
但有一條——”
他的眼神驟然變冷,
“不準動私刑。
這兒是駐印軍基地,
不是重慶的渣滓洞。”
牛新河似笑非笑地彈了彈煙灰:
“古連長放心。
咱要的是活口,
不是屍體。”
牛新河收起槍,點頭接著道: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次行動聽我的。”
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眾人,
“記住,日本特務不是普通鬼子,
稍有不慎,整個基地都得遭殃。”
夜幕降臨,藍姆迦基地籠罩在一片煤油燈的昏黃裡。
古之月帶著徐天亮在東圍牆巡邏,
遠處的叢林傳來夜梟的怪叫,
驚起幾隻夜鳥。
徐天亮忽然壓低聲音:
“連長,你說牛新河這人靠譜不?
上次在衡陽,他說的情報就不準。”
古之月沒說話,盯著遠處晃動的黑影。
那些黑影大多是來賣水果的華僑,
操著廣東話或閩南話,
推著裝滿芒果的木車。
他忽然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味噌湯味道,
眉頭猛地皺起——
那是日式醃菜的味道,
在這滿是咖喱味的印度,
顯得格外突兀。
“跟我來。”
古之月低聲道,
手按在槍套上,
腳步輕得像貓。
徐天亮跟著他拐過牆角,
隻見三個戴著鬥笠的“華僑”正圍在一起說話,
其中一人掀開鬥笠擦汗,
月光照亮他右眉角的黑痣。
徐天亮的呼吸陡然急促,
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那個黑痣,他記得太清楚了——
三年前在渝城,
他曾用刺刀劃破那人的臉,
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疤痕。
而此刻,那道疤痕正藏在鬥笠的陰影裡,
隨著那人的動作若隱若現。
“是他。”
徐天亮的聲音發顫,
金陵話裡帶著咬牙切齒的狠勁,
“山田次郎。”
古之月按住他的肩膀,
感覺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遠處的“華僑”們突然推起木車,
往基地外的叢林走去,
其中一人轉身時,
腰間的布料掀起一角,
露出半截日式短刀的刀柄。
“通知牛新河,帶人包圍叢林。”
古之月的蘇北話裡透著冰碴子,
“記住,抓活的。”
他看著山田次郎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想起孫師長說過的話:
“藍姆迦的每一粒沙子,
都可能藏著日本特務。”
而此刻,
真正的獵物,
終於露出了爪子。
叢林深處,
山田次郎停下腳步,
用日語低聲吩咐:
“今晚摸清炮兵陣地位置。
記住,中國人的巡邏隊都是草包,
不足為懼。”
他掀起鬥笠,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右眉角的疤痕在月光下泛著猙獰的光,
“支那軍人,永遠猜不透我們的戰術。”
夜風卷著落葉掠過,
古之月不知道,
一場比當年渝城刺殺更凶險的較量,
正等著他和偵察連的弟兄們。
而藍姆迦基地的夜幕下,
明與暗的對決,
才剛剛拉開序幕......
同時,裝扮成小販的山田次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用帶著濃重川音的中文喊道:
“支那軍人,彆來無恙啊!咱們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