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河畔的生死阻擊二)
“穩住!
給老子穩住!”
古之月低吼著,
一個魚躍撲進一個被炸塌了半邊的機槍工事,
身體緊貼著滾燙的泥土。
他迅速探出頭,
春田步槍的槍管無聲地從殘破的沙包縫隙中探出。
目光銳利如鷹隼,
瞬間鎖定了那個嚎叫得最凶、
位置最突出的鬼子重機槍陣地!
三百米!
準星穩穩套住那個戴著屁簾帽、
身體隨著機槍後坐力而抖動的主射手,
那模糊的上半身輪廓。
屏息。
擊發。
“砰!”
清脆的槍響在紛亂的戰場上並不突出。
但效果立竿見影!
那個重機槍射手身體猛地一挺,
隨即像截木頭一樣向前撲倒,
歪把子機槍瞬間啞火!
旁邊副射手驚恐地試圖接替,
剛抓住握把——
“砰!”
又是一槍!
副射手的鋼盔上爆開一團血霧,
身體重重砸在機槍上。
“八嘎!
狙擊手!
擲彈筒!”
那個揮舞軍刀的鬼子軍曹反應極快,
立刻指著古之月的大致方向嘶吼!
幾乎在軍曹手指過來的瞬間,
一股冰冷的死亡預感就攫住了古之月!
他根本來不及看結果,
身體如同受驚的狸貓,
猛地向後一縮,
手腳並用,
貼著滾燙的地麵,
不顧一切地向側後方的另一個彈坑翻滾過去!
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嗵!”
沉悶的發射聲!
“咻——轟!!!”
一發擲彈筒榴彈幾乎是擦著他翻滾的身影,
狠狠砸在他剛剛離開的機槍工事裡!
沙包和泥土被炸得衝天而起!
破碎的帆布套燃燒著落下。
古之月甚至沒回頭看一眼爆炸,
翻滾停止的刹那,
身體已經依托著新的彈坑邊緣再次架起了槍!
劇烈的心跳撞擊著胸腔,
汗水流進眼睛帶來刺痛,
但他握槍的手穩如磐石。
透過尚未散儘的硝煙,
他瞬間捕捉到了那個暴露出來的鬼子擲彈筒手——
那家夥正手忙腳亂地往擲彈筒裡塞第二發榴彈,
旁邊一個軍曹正指著古之月的新位置,
張嘴欲喊!
“砰!”
軍曹的嘶吼被永遠地堵在了喉嚨裡,
鋼盔上多了一個對穿的血洞,
仰麵栽倒。
“砰!”
槍口幾乎沒有停頓地微微移動,
下一瞬,那個擲彈筒手胸口爆開一團血花,
哼都沒哼一聲就撲倒在擲彈筒上。
短短幾秒,四槍!
兩個重機槍手,
一個軍曹,一個擲彈筒手!
鬼子這個方向原本凶狠有序的進攻節奏,
如同被猛然斬斷了筋腱,
瞬間被打亂、遲滯!
火力壓製出現了致命的缺口!
“排…排長?!
連長來了!
開火!
給老子開火!”
一個滿臉是血的三排老兵猛地反應過來,
嘶啞著嗓子狂吼!
殘存的三排士兵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
紛紛從掩體後探出頭,
手裡的花旗中正式、加拿大造爆發出憤怒的咆哮!
子彈潑水般掃向,
因為失去火力核心,
而顯得有些混亂的鬼子散兵線!
“噗噗噗!”
衝在最前麵的四五個鬼子像被無形的重錘擊中,
慘叫著栽倒在泥濘的坡地上。
後麵的鬼子攻勢頓時一挫,
慌忙尋找掩體,
攻勢被硬生生頂住了!
“連長!神槍!
真他娘的神…”
那個三排老兵剛激動地喊了半句。
古之月卻早已不在原地!
他像一道貼著地麵疾掠的灰色閃電,
在彌漫的硝煙和爆炸的間隙中穿梭。
子彈在他身邊啾啾怪叫著鑽入泥土,
濺起一串串泥柱。
他根本不理會側翼三排士兵的歡呼,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朵捕捉到的另一個方向——
一排陣地上,
歪把子機槍那特有的、
如同啄木鳥啄木般的
“噠噠噠…噠噠噠…”
點射聲正變得格外急促而囂張!
伴隨著一個鬼子軍官尖利的、
充滿進攻性的嘶喊!
一排的陣地在一連串擲彈筒的敲打下搖搖欲墜。
帶隊的鬼子小隊長顯然是個經驗豐富的家夥,
他狡猾地躲在一塊半人高的岩石後麵,
隻露出小半個身子和揮舞指揮刀的手臂,
聲嘶力竭地催促著手下士兵衝鋒。
歪把子機槍在他側翼不遠處的灌木叢後瘋狂點射,
壓製得一排長徐天亮那邊的反擊火力零零落落。
古之月幾乎是飛撲著衝進,
一排陣地邊緣一個被炸塌的散兵坑裡,
濺起的泥點糊了一臉。
他劇烈地喘息著,
肺部火辣辣地疼,
硝煙和塵土嗆得他直想咳嗽。
但他強行壓下,迅速架槍。
汗水流進眼角,
視野有些模糊。
他狠狠眨了下眼,
目光瞬間穿過彌漫的硝煙和晃動的人影,
死死鎖定了那塊岩石後方,
那個鬼子小隊長露出的半個鋼盔和揮舞指揮刀的胳膊!
距離,一百八十米左右。
風不大,但硝煙擾動氣流。
目標在動,
而且暴露時間極短!
古之月深吸一口氣,
那口帶著濃重硝煙味的灼熱空氣沉入丹田。
肩窩抵緊冰冷的槍托,
臉頰貼上同樣冰冷的槍身。
右眼透過缺口,
準星尖微微晃動,
穩穩地套住了目標——
不是那晃動的鋼盔,
而是鋼盔下方,
脖頸與肩膀連接處那暴露在外的、
致命的三角區域!
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
屏息。
指尖感受著扳機那細微的行程和阻力。
心如古井,
波瀾不驚。
整個世界隻剩下那準星尖上,
那抹晃動的土黃色身影!
“砰!”
槍身猛地一撞!
槍口噴出硝煙!
望遠鏡視野裡,
徐天亮清晰地看到,
岩石後麵那個正瘋狂叫囂的身影猛地一僵!
像被人用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了脖子!
揮舞的軍刀脫手飛出,
劃出一道刺眼的弧線。
緊接著,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
軟軟地向後栽倒,
消失在岩石後麵,
隻留下那頂帶著屁簾的鋼盔,
在岩石上磕碰了一下,
滾落一旁。
“好!”
徐天亮猛地一拍大腿,
興奮得差點跳起來。
然而,古之月這一槍,
如同捅了馬蜂窩!
幾乎在他槍響的同時,
岩石側翼那片灌木叢後,
那挺沉寂了不到三秒的歪把子機槍如同受傷的野獸,
爆發出更加瘋狂、
更加歇斯底裡的咆哮!
“噠噠噠噠噠——!”
灼熱的子彈像一條條致命的火鞭,
瞬間覆蓋了他藏身的散兵坑!
打得坑沿的泥土噗噗亂跳,
碎石飛濺!
幾顆子彈甚至啾啾怪叫著,
緊貼著他伏低的鋼盔上方飛過!
古之月早在扣動扳機的瞬間,
身體就已經做出了規避動作!
他根本沒去看戰果,
擊發後的後坐力尚未完全消散,
整個人就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
猛地向側麵彈射出去!
手腳並用,連滾帶爬,
借著幾處低矮的彈坑和土埂作為掩護,
向著一排陣地更深處、
一處被炸塌的交通壕入口亡命飛撲!
子彈追著他的腳後跟,
在泥地上犁出一道道清晰的彈痕!
灼熱的氣浪烤得他後背發燙!
就在他身體剛剛撲進交通壕入口的陰影裡,
身後那片他剛剛離開的區域,
再次被密集的機槍彈雨打得煙塵四起!
“狗日的!咬得真緊!”
古之月喘著粗氣,
背靠著冰冷潮濕的壕溝壁,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得像是要炸開。
他迅速摸出彈夾,
哢嚓一聲壓進彈倉,
動作快得隻剩下殘影。
耳朵卻像雷達般豎著,
捕捉著那挺歪把子機槍的位置——
它還在嚎叫,
但聲音似乎因為射手的急躁,,
而變得更加尖銳和不穩定。
他深吸一口氣,
猛地從交通壕入口側麵探出小半個身子和槍管!
動作快如閃電!
槍口指向的方向,
正是那挺歪把子機槍噴吐火舌的位置!
視野裡,一個鬼子射手正埋頭瘋狂地摟著火,
副射手手忙腳亂地更換著彈鬥。
距離,
一百五十米!
目標清晰!
“砰!”
乾脆利落的一槍!
歪把子機槍的咆哮聲戛然而止!
那個射手身體猛地向前一撲,
撞在機槍上。
副射手驚駭欲絕,
下意識地去抓槍,
迎接他的,
是另一顆冰冷的、
步槍彈!
“砰!”
副射手的動作凝固了,
然後軟軟倒下。
那挺歪把子徹底啞了。
古之月一擊得手,
毫不戀戰,
立刻縮回交通壕深處,
身影消失在彌漫的硝煙中,
隻留下那挺徹底沉默的歪把子機槍和兩具屍體,
成為一排陣地上日軍攻勢驟然瓦解的冰冷注腳。
二排陣地位於高地左翼,
前方是一片相對開闊的緩坡,
此刻卻成了死亡陷阱。
日軍在這個方向投入了最猛烈的火力,
兩挺九二式重機槍架在遠處堅固的岩石掩體後,
形成交叉火力,沉重的
“咯咯咯…咯咯咯…”
聲如同死神的磨盤,
持續不斷地碾壓著二排的陣地。
子彈像潑水一樣潑灑過來,
打得陣地上泥土飛濺,
碎石亂崩,
壓得人根本抬不起頭。
擲彈筒的榴彈更是不時落下,
炸起一團團黑煙和火光。
二排長鄭三炮,
一個敦實的河南漢子,
此刻正死死趴在一個被炸得隻剩半截的樹乾後麵。
他手裡攥著一支漢陽造,
手指扣在扳機上,
指節捏得發白,
卻連頭都不敢抬。
灼熱的子彈啾啾怪叫著從他頭頂、
身旁飛過,
打得他藏身的樹乾木屑紛飛,
簌簌落下,
落在他汗濕的脖頸裡。
每一次重機槍的掃射聲響起,
他都下意識地把身體往泥土裡再壓低一分,
仿佛這樣就能躲過那無形的死神鐮刀。
濃烈的硝煙嗆得他喉嚨發癢,
但他死死咬著牙,
連咳嗽都不敢大聲。
汗水順著他的眉毛、
鼻梁往下淌,
流進眼睛,
帶來一陣刺痛,
他隻能用力地眨巴幾下,
眼前一片模糊。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
一點點纏緊了他的心臟。
“排長…咱…咱衝吧?
總比…總比趴這兒等死強…”
旁邊一個新兵蛋子聲音帶著哭腔,
臉色慘白,
嘴唇哆嗦著,
手指緊緊攥著一顆手榴彈,
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失去血色。
“衝個屁!
睜大你的眼看看!”
鄭三炮猛地扭頭,
一口濃重的河南腔帶著壓抑的怒火和無奈,
唾沫星子噴了那新兵一臉,
“看見那兩挺鐵王八沒?
露頭就是個死!
給老子趴好!等…”
他話沒說完,
眼角餘光瞥見,
右前方一個老兵大概是忍不住了,
剛想探身還擊,
半個腦袋剛探出去——
“噗!”
一聲悶響!
老兵的頭猛地向後一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