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槍口雖然並沒有直接抬起指向他們,
但那冰冷的威懾力卻如同一股寒流般撲麵而來,讓人不寒而栗。
衛兵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般,在徐天亮和古之月兩人身上掃視著,
尤其著重停留在他們的肩章和胸口的身份標識上,似乎在確認他們的身份是否真實可靠。
最後,衛兵的聲音再次響起,冷硬而毫無通融的餘地:
“證件!口令!”
徐天亮臉上原本洋溢著的光彩,在一瞬間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地凝固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錯愕和難以置信,
仿佛他聽到了一件完全超出他認知範圍的事情。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一下,似乎想要更靠近衛兵一些,
以確認自己是否真的聽清了對方的話。
同時,他臉上迅速堆起了一個他自認為最和善、
最“連長級”的笑容,希望能夠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兄弟,彆緊張啊!”
他的聲音因為急切而有些發乾發飄,
“我們是自己人啊!
我們是來找你們張連長的,張愛軍!
我們之前約好了的!
今天……今天他要帶我們進去看看呢!”
說著,徐天亮激動地搓起了雙手,眼神熱切地越過衛兵的肩頭,
望向鐵絲網後那些靜靜蟄伏的鋼鐵巨獸。
他的心中充滿了期待,仿佛已經能夠想象到自己走進那個神秘世界的情景。
然而,衛兵卻麵無表情,就像一尊鐵鑄的雕像一般,毫無反應。
他握槍的手不僅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緊繃,給人一種隨時都可能扣動扳機的感覺。
衛兵的嘴唇微微翕動,吐出的字句卻如同寒冬裡的冰霜一般冰冷:
“證件!口令!
重複,請出示證件和今日口令!”
他那公事公辦的語氣,就像一盆冰水,
毫不留情地澆在了徐天亮剛剛燃起的熊熊熱火上,讓他的心情瞬間跌入了穀底。
古之月心裡突然“咯噔”一聲,宿醉帶來的隱隱頭痛瞬間變得清晰尖銳起來,
就像有無數根細針在腦子裡攪動。
他不禁皺起眉頭,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緩解一下這突如其來的劇痛。
就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自己的口袋竟然是空的!
早晨出門時太過匆忙,再加上腦子裡一直想著坦克和軍官證的事情,
他好像真的把證件忘在了營房的床頭!
古之月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的心跳也開始加速,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汗。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希望能找到一絲遺漏的痕跡,但結果卻令他大失所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身旁的徐天亮,
隻見對方的笑容也在一瞬間僵住了,原本自信滿滿的表情此刻變得異常尷尬。
徐天亮的一隻手正慌亂地在自己的幾個口袋裡摸索著,顯然他也發現了同樣的狀況。
“那個……小兄弟,”
徐天亮的聲音有些顫抖,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
他的笑容也變得越發勉強和不自然,
“證件……忘帶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這腦子,一忙就給忘了!
你看看我們這一身軍裝,總不能是假的吧?
張連長!
你進去幫我們通報一聲,就說徐天亮和古之月來了!
他肯定認識我們的!
昨天……昨天晚上我們都說好了的!”
徐天亮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焦急和央求,
仿佛“張愛軍”這個名字就是一張萬能的通行證,可以讓他們順利進入大門。
衛兵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沒有泛起絲毫漣漪,
甚至因為他們的解釋而變得更加警覺起來。
那是一種新兵所特有的、近乎刻板的認真,仿佛他所執行的任務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沒有證件和口令,
任何人都絕對不可以進入坦克連的警戒區域!
這是鐵一般的規定!”
他的聲音如同鐵塊砸在地上一樣,鏗鏘有力,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張連長……”
衛兵稍稍停頓了一下,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撇,
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古怪神情,但這瞬間的變化很快就被他掩飾過去了。
“……張連長現在不太方便見客。”
他的語氣依然堅定,沒有絲毫鬆動。
“不方便?”
徐天亮的情緒瞬間被點燃了,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宿醉帶來的煩躁和被阻撓的怒火交織在一起,如火山一般噴湧而出。
“有什麼不方便的?!
昨晚喝酒的時候他可是說得明明白白的!
今天是禮拜天!
車隊要檢修!
他親口答應帶我們進去的!
你一個小小的衛兵懂什麼?
趕緊去通報!”
徐天亮怒不可遏地向前邁了一步,他的氣勢洶洶,仿佛想用自己的官威來壓製這個衛兵。
衛兵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銳利無比,仿佛兩把寒光閃閃的利刃,直刺古之月和徐天亮。
他原本鬆弛的手指突然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步槍,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儘管槍口並未抬起,但他的整個身體卻在瞬間緊繃起來,
如同一隻潛伏在草叢中、蓄勢待發的獵豹,隨時準備撲向自己的獵物。
\"長官!請退後!保持距離!\"
衛兵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清晨的空氣中炸響,
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和強硬。
他的話語簡短而有力,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再靠近警戒線,我將采取必要措施!\"
那黑洞洞的槍口在晨光的映照下,泛著令人膽寒的幽藍色光芒,
仿佛是死神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古之月和徐天亮。
古之月心頭猛地一緊,一股寒意從脊梁骨上湧起。
他暗叫一聲不好,心知事情恐怕要糟糕。
眼看著徐天亮的情緒已經瀕臨失控,
他急忙伸手一把拉住徐天亮,生怕他會不顧一切地衝向前去。
\"天亮!彆衝動!\"
古之月低聲吼道,同時用力地將徐天亮往後拽了一步。
他能感覺到徐天亮的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著,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無奈和擔憂。
他強壓下心頭同樣翻湧的失望和一絲不祥的預感,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和客氣。
\"這位兄弟,彆誤會。\"
古之月轉向那如臨大敵的衛兵,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一些,
\"我們真是張連長的老同學,昨天約好的。
可能是……張連長還沒起來?
或者……臨時有什麼任務?\"
他試探著問,目光緊緊盯著衛兵的臉,試圖捕捉任何一絲信息。
衛兵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一絲絲,但眼神裡的警惕並未消退。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權衡什麼,
最終還是用一種公事公辦、卻又帶著點微妙同情的口吻,低聲說道:
“張連長…他…昨夜歸營時,
軍容嚴重不整,酩酊大醉,嚴重違反基地禁酒條例和夜間紀律…”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眼前這兩位同樣帶著宿醉痕跡、眼巴巴盼著開坦克的長官,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們懂的”,然後才吐出後麵石破天驚的幾個字:
“…被營部督察當場拿下。
現在…關在禁閉室裡反省。三天。”